早在我穿过马路之前,他们就已经勾住了一个游荡在外的、且极其渴望来到彼世的灵魂。那不知名的钩子随后便以巨大的吸力,吸引着这只灵魂,让它向他们所在的方向俯冲而来。
但是问题在于,在这只被勾来的灵魂身后,紧跟着的,就是即将到站的公交车。如果这辆公交车早于灵魂到达了,那么鬼灯和白泽就必须消失,灵魂也就没法前往地狱——所以这个片子的看点就在于“鬼魂和公交车到底哪个能先到达车站”这种速度与激情的碰撞。
不过,事实证明,上述这个“鬼魂和公交车哪个能到站”的奇妙物理问题……其实不需要分出答案来。
为什么呢?
因为在早鬼魂和公交车任意一方真正抵达站点之前,我这个不知为何莫名坚信着“这还比什么呀,鬼魂的飘行速度怎么能快过公交车”的常识人(?)就已经大步流星地跨过了马路,直接冲到了那两个临时狱卒……的勾魂路线之上(……)
我发誓,我真的是因为相信“它们都是投影的动画片”,才有胆子往前莽的。
但是,就在那距离站台一步之遥的地方,我突然感觉到了一股非常强力的吸力,然后整个人腾空起来,开始往左侧的方向(也就是车站+动画片角色所在的方向)被吸去。
就这样,我进入了一条灰色的、充满吸力的隧道。而在我的右手侧,我居然清晰地看到了那只正在被引渡的、脸色惨白的鬼——的三维立体正面。
我恐惧极了,一时间脑子里不知为何竟充斥满了“这回真的会死”的直觉。
得做点什么来阻止自己被勾魂才行……!我先是试图在地面上借力,或者找个浮空的可以攀附的东西,但是很快便都失败了。
然后我猛然意识到,“对啊,我可以醒过来啊!”
……不,其实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已经不记得了,我唯一记得的只是,在经过非常非常努力的挣扎之后,我睁开了一次眼皮。
在朦胧间,我看到了我那一片漆黑的房间,和左边墙顶处正在发出微光的空调提示灯。
我松了一口气:没事了,这只是个梦……可是没过多久,我就满身冷汗地意识到:那牵动我的吸力并没有真正消失——我好像正在离我身侧的墙壁越来越远!
我抬起手臂,用力地攀附住了我的床侧,寄希望于它能给我提供一些支撑力。
但我很快绝望地发现……这一回,整张床居然都在被吸走!那奇怪的吸力扭曲了整个空间,它飞也似地在把我这个占地面积小得可怜的房间纵向地拉长:十米、一百米、一千米、无限长……我能清晰地从空调提示灯与我的空间距离判断出这一点:我每眨一次眼,它就多一道重影,它每多一道重影,身侧的空间体积就越令我胆颤。
“这一回真的会死”的直觉再一次统治了我的大脑。我意识到,我绝无可能以蛮力来对抗这不合常理的状况,我必须得“说些什么!”
所以,我努力张开了嘴,用极其麻痹和生涩的嘴部肌肉,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出:
“爸………妈……”
这两个字应该算是本能反应吧,尽管几乎是在喊出口的那一刻起,我就对此而感到后悔了……因为我所称呼的对象,绝不可能在这个时机如天降神兵般出现在我面前,在此时喊出这两个字,只是单纯地浪费宝贵的时间、体力,和所剩无几的生存机遇罢了。
“我……还……活着!”
后四个字是讲给勾我魂的人听的。当时我在想,动画里这两位角色毕竟都是好人,是做不出稀里糊涂拿寿数未尽的活人(虽然她作死闯红灯)进地府充数的事情的,我这么一喊,他们起码会去做基本的核实吧……?
非常不可思议的是,尽管之前的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艰难,但“活着”两字落地的时候,却如同我平常说话那样流畅自然。这两句话刚落地,我就感觉周遭的吸力瞬间消失了。
我茫然地四处环顾,突然意识到,我是真的“清醒了”。我整个人惊魂未定地从床上弹坐了起来,睡前的喉痛、鼻塞和咳嗽,此时居然都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