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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肾、小说和女作家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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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续进行中的官司,永不停止的邮件和媒体上的缠斗,波士顿图书节最终把这个活动取消了。但Dorland依然不满意。大家不要忘记她是一个单肾生存的人,体能精力各方面健康状况都不如正常人,这样近乎疯狂的四处举报、搜证、控诉,无异于燃烧生命,再加上大额的律师费用需要支付,走到这一步,早已没有回头路了。

要是Larson又在另一篇小说写我怎么办?要是她之后出短篇集把这篇又收录进去了怎么办?Dorland惶惶不可终日。在18年9月的抄袭诉讼中,Dorland的律师提出了一万五美金的赔偿金额,同时新附加了一条:The Kindest必须永远不能再次发表或者出版,否则还要再赔18万美金。在Larson看来这就是纯粹的挑衅,她被彻彻底底激怒了(要知道发表这篇小说,Larson总共也不过拿了400多块稿费)。

Larson决定为自己而战,为创作自由而战,为所有可能会落入这般处境的作家而战。

在这里我不想在抄袭官司上花太多笔墨,因为后来真正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的也不是关于抄袭与否的界定,请大家掌握以下几个点就行了:

1. 作者的信件也是有版权的,哪怕是发在社交媒体上,所以Dorland的那一段文字确实是受美国知识产权法保护的。

2. Larson律师的辩护方向主要是,承认小说有部分受Dorland的真人真事启发,但初期的网络录音版本里的信件内容早就在正式发表之前修改掉了,而正式发表的小说里信件的雷同程度远不足以构成抄袭。

3. 两人的抄袭官司迄今为止还没有正式判决。

决心反击的Larson发表了一篇公开声明,再次重申自己的小说是虚构文学作品,“(Dorland)无需把我在文中描写和批判的白人救世主行为与自己联系在一起,然而讽刺的是,她近期的所作所为恰恰吻合了我的小说,一个白人如此赤裸地想要霸占一个有色作家的作品。”

在这一点上,Larson的好朋友,也是美国当代华裔作家的代表人物Celeste Ng,坚定地站在她的身边,“一个少数族裔作家写了一个东西,然后被一个白人作家声称这东西是属于她的。”Dorson与Larson之间的所有冲突在Celeste眼里都有着鲜明的种族因素,而且她也很坦率地告诉记者,自己不喜欢Dorland这个人,希望她停止骚扰自己的好朋友。因为几个松散的句子就企图彻底毁掉一个作家的事业和声誉,是不可理喻的。

Chunky Monkeys里的其他作家朋友也出来声援Larson,比如Adam Stumacher说,一颗灵感的种子只是一个故事的起点,而不是这个故事的全部。很多人会问,那再怎么说她也是给你灵感了呀,难道就不能提前知会Dorland一声吗?类似的问题Larson肯定收到了不少,她的回答也变得强硬,“如果我散步路过一个邻居在种花,然后我觉得我的小说里也可以出现一个种花的人,难道还得先去敲邻居的门问他吗?” 这不是作家的责任。

除了抄袭官司,Dorland和Larson之间还有别的诉讼。2019年1月,Larson在联邦法庭提告Dorland及其律师诽谤与中伤,恶意破坏她的事业。2020年4月,Dorland又开始告Larson蓄意精神伤害,因为Larson的所作所为,导致她失眠、焦虑、抑郁和自残倾向。

这些纠缠不清的诉讼调查一直在缓慢而安静的前行,说实话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也没什么人还在关注她俩了。直到今年初,Dorland把Larson和Celeste Ng还有其他作家之间的短信邮件全部作为证物subpoena到法庭了!

白纸黑字,厚厚一大叠的私聊群聊记录,全部曝光。这些以艺术之名,为创作辩护的作家们,背后到底是怎么说的,现在必须接受互联网网民大法官们的审判了。

PART 5

小有名气的文艺圈人士群聊记录大公开,好像到了我们简中网友比较熟悉的领域了。

先说明一下,这些海量短信邮件和群聊记录是Dorland的新律师(感觉比上一个牛逼)以案件证物的名义传唤到庭的,所有程序都合乎法律流程。聊天记录从2015年Dorland把这些作家拉进自己的FB私人群组直播捐肾过程开始,到两人邮件往来和后来正式交火,每个阶段Larson都跟Chunky Monkeys的其他作家朋友在他们自己的小群里热烈交流过。

2015年10月,Dorland在她拉的群里发言说自己会作为无定向器官捐赠的大使,参加今年的玫瑰碗花车游行(这是洛杉矶最隆重的节日活动之一),Larson刚好把小说The Kindest的第一稿发到了作家群里。

作家A:我现在都有点带着creepy心态视奸她发的这些捐肾了。

Larson:OMG,right?我不得不说她持续这么搞下去让人看得好不舒服哦,虽然这么说有点邪恶……

作家A:打这么多hashtag,摆明了就是哭着喊着求关注。

Larson:对啊,还#domoreforeachother,怎么do more啊?让我也去捐器官吗?

而且Larson在她真正的朋友面前,是完全袒露Dorland那封信对自己小说的影响的。2016年1月,她给两个朋友发信息:“我的小说差不多写完了,但我有点犹豫要不要发出去。因为我基本上逐句化用了Dorland在FB上的信,本来是想改一改的,但那信实在是too damn good,我不知道到底怎么做比较好……有点儿道德上的压力,感觉就像一个优秀的艺术家同时也是个生活中的烂人。”

16年夏天,当Dorland开始发邮件找她质询的时候,Larson也实时向作家朋友们分享了。

Larson:我觉得我都快变成自己小说里的主角了,she wants something from me, something she can show to lots of people, and I’m not giving it.

作家B:可能她一直都忙着在花车上挥手吧,而你才是真的在写东西。

Celeste Ng:Dorland觉得不爽也可以理解,但Larson并没有做错什么,也不需要负责去修复她受伤的心啊。

Larson:她就是想控制一些她没有能力控制的东西。

2016年8月,就在Larson回信给Dorland“我重视我们的友谊”,对沟通中的误解表达歉意,达成暂时和平的前一天,Laron与作家C的聊天记录是这样的:

Larson:哥们儿,就冲她这独一无二的自恋劲儿,我可以再写好几篇,这女人简直就是座金矿!

作家C建议她索性把小说名直接改成“Kindly,Dawn”(这也是Dorland长期使用的邮件后缀),Larson回复大笑三声:HA HA HA。

够了。

这样的内容还有几百页,够了。Dorland终于明白,她所仰慕看重的这些优秀作家,她一直视为同行朋友的人,是怎么看她的。所有人打从一开始就知道Larson小说里的捐肾白女就是指自己,他们从头到尾都在背后肆无忌惮地议论和笑话她。捐肾,这个让她为之骄傲的英雄壮举,在这些人眼里不过是一个可以尽情讽刺的绝佳素材。她把聊天记录全部转交给了媒体。

群聊记录公开之后,就轮到网民们忙活了。

同情Dorland的人当然觉得这都是群什么无耻人渣啊!大家愤怒地在各大社交平台讨伐Larson,被爆出来的作家有一个算一个,也都被骂得狗血淋头,越有名的被骂的越惨。被这些聊天记录逼到无路可逃,Larson必须出来回应了。但她还是很硬气的(可能都到这份上了):“我对Dorland一直发布自己捐肾的方式是不是持批判态度?是的。我是不是特意写了篇小说专门为了诋毁她?不是的。我并不在乎她。她试图抓住任何一个角度来证明我做错了,但是我没有错。”

而这些被拎出来陪斩社死的作家们,但凡有被网友逼出来回应的,全都依旧站在Larson的身边支持朋友,没有一个玩无间道或者反水的。Larson向记者表示,能拥有这些认识10几20年的好友真是人生幸事,“但我真的从来没有觉得Dawn Dorland是其中一个。”纽约时报的万字长篇报道再次让舆论呈现指数级发酵,可能因为Celeste Ng(中文名伍绮诗,作品有《无声告白》和《小小小小火》,后者被翻拍成同名美剧)最近两年确实比较火,在Twitter上也比较活跃,她是被网友围攻最多的一位。

图片

Celeste Ng在推上连发好几条澄清:

1. 是Dawn Dorland自己找的纽约时报请他们报道这个事的。

2. 她从来都不是我们写作团体或朋友圈的一员。我只见过她一次。我们绝大部分的人都不太了解她(其实可以说完全不认识),在此之前我从来没听任何人提到过她的名字。

3. 人在私下邮件和群聊里就是会变得讲话比较刻薄。她从未在我们的群里。她因为想知道我们说了什么,才向法院传唤了所有聊天记录。

4. 对于她们俩之间的事和这些被曝光的私聊记录,你有什么样的感想都可以,当然怎么想我也都可以,我说过的话我都认。

5. Dorland多年来一直联系我朋友的所有工作关系企图cancel她,得到我朋友电话之后持续疯狂打电话发信息骚扰她(Dorland之前并没有Larson的手机号),这与她们之间的过节相比已经是完全不成比例的了。

6. 这件事里没有赢家,也包括我自己。报道里所有引用的我的话,基本上就是我所想表达的全部意思了,我现在也是这么认为的。

渐渐地,网上站Larson的人开始越来越多。

毕竟谁敢举着手机起誓,自己五六年前的聊天记录禁得起无死角曝光呢?

跟死党闺蜜在小群里吐槽挖苦一个只见过一两面根本不熟的人,真的有罪吗?

一个我讨厌的人号称她拿我当朋友,主动对我倾诉了一大堆事,我就必须要做她的朋友吗?

为了想知道别人背后说了自己什么坏话,找个理由向法庭传唤别人的全部私人邮件短信,这个模式如果成立,下一个被整的又会是谁?

Twitter上各种调侃恶搞Dorland和她的肾的meme也传到飞起。

写到这里差不多已经追上现在的时间线了,距离Dorland捐肾已经过去了六年,Larson那篇小说发表也过去了五年了。她们之间的各种官司还在继续,Larson的事业受到重创,但她还是尽力想要move on,她又发表了新的小说,刚刚生了一个宝宝。疫情期间,Larson作为嘉宾参加了三个文学类的线上小活动,每一个活动,Dorland的名字都排在在线观众的前几位。当Larson又一次在屏幕上看到Dorland的名字,她觉得心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太惊悚了。而Dorland显然捕捉到了Larson发现她时脸色大变的样子,她说,这个瞬间她感到了一种联接。

Dorland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连追三场Larson的线上活动有什么好奇怪的,面对记者的追问,“我是在为进行中的官司做调查呀。” 然而在与记者结束对话之后,她又写信来补充,“我不是作为敌人,而是以艺术家的方式在消化和学习这个经历,最终一切都会派上用场的。”

到目前为止,Dawn Dorland从未发表过任何文学作品。

The End

写完了。

写到中途我几乎觉得这个事是不可能写明白的,然而恰恰是因为这些繁复琐碎的缝隙里,闪着人性中那些幽微的磷光,才会如此让人着迷。对朋友的不同界定,艺术从生活中的取材尺度,种族与话语权的争夺,私域聊天记录的公开,Cancel culture,霸凌与gaslighting……在这个故事里你很难轻易站队,很容易找到无数值得讨论的角度。而我在重新梳理的过程中,也发现自己之前的立场有一部分已经改变了。等我缓一缓再来聊聊变化是怎么发生的。谢谢大家的耐心。

*本文根据NY TIMES长篇报道Who is the bad art friend?以及其他相关媒体报道整理完成,所涉及的所有当事人信息都是已经公开的,可以在网络平台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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