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一位在晋江写同人的太太,毕业后从事医疗工作,有段日子每天都可以看见她在微博吐槽自己的工作。生活状态和真实故事的特稿大差不离:
“病人不可能因为过节就不生病,别的科室节日期间可能不收病人,也没有门诊,但急诊科绝对离不开人。
所以自从进这行,就注定了与节日无缘。
平常日子,只要上班,就得加班。准点下班是天方夜谭,交接病人、消毒、排队洗澡,怎么也得费上一两个小时,碰上难缠的家属、危重抢救的病人,那就没点了,我试过从早八点上到第二天下午五点才走,下班的时候想吐,脑子里有滴答滴答的声音,皮肤的触觉麻掉,感不到疼痛。”
就这样,还得不止一次听到病人的抱怨:‘有病人等着,怎么医生还吃饭啊,医生还休息瞌睡啊?’——医生最好是机器人,通上电就行。”
干这一行,入的是人间世,见的是众生相。什么奇葩怪事都会出现,什么人性真实都会毕露。
如今国内的医药价格体系有几个很鲜明的特征:医务人员的劳务价格被严重低估;而与之相反,一些新检查、新治疗手段收费明显偏高,新药、进口药的价格也明显偏贵。
这些特征,相信大家都有所耳闻。去医院看病,如果不买药、不做用到设备的检查和治疗,仅仅找医生实施诊疗的话,国内患者是不会喊贵的。
关于我国医疗服务的定价的诡吊与管制的僵局,我一个不了解情况的外行人没资格也不想过多评论。业内人士专业记者出来发声的为数不少,想知道具体情况则兼听则明为上,多去参考比对他们的陈述与意见吧。
不过,医生们微薄的薪水、糟糕的工作环境、时长和强度还真不只我们一家独属。事实上,按道理来讲,除了类似美国这样高度市场化的地方外,处在具有“公共服务”性质行业的医护工作者日子都不会太好过。
这本书便仿佛一封来自大洋彼岸的陈情表,用最轻描淡写的口吻记录了最荒诞不经的现实。
别担心,它并不沉重,也不屑于如怨妇般诉苦抱怨不断。就像它的书名写得那样,里面发生的种种滑稽事恶心又爆笑,微博网友诚不欺我,果然妇产科男医生都是一流的黄段子手。
同时你会莫名其妙地涨上很多你大概原本一点都不想要的医学知识。有用吗?非常有用,尤其对于女孩子来说。
顺带一提,尽管国情不同,作品中充满了很多值得细思同时又细思极恐的点可供留意。特别是描写接生和私人医院具体情况的那几个段落,读完后大家多少心里有个数。
截出几段转来给你们感受一下我最近的快乐之源。我真的很想认识这位作者的语文老师了:
2004年11月12日,星期五
一位住院病人的血液测试显示有原因不明的大量凝块,这一次雨果终于爆发了。她一直私自服用从某个健康食品商店买的抗焦虑胶囊。雨果毫不客气地对她(而我也同时躺枪)指出,这种药会和华法林代谢发生反应,只要停止服用,她的血液凝块就会消失。她显得很震惊。“我以为就是种草药呢——草药怎么可能会害人呢?”
一听到“就是种草药”这句话,屋里的气温立刻降了几摄氏度,雨果叹了口气,甚至能从中听出深深的厌倦。显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面临这样的心理战了。
“杏核含有□□,”他冷漠地回答道,“食用死帽蕈的致死率高达50%。自然的并不意味着安全。我家后院里就有种植物,你只要在它们底下待上十分钟准保没命。”任务完成,她直接把胶囊扔进了垃圾桶。
后来在进行结肠镜检查的时候,我问起那是什么植物。
“睡莲。”
2004年12月6日,星期一
我们医院的全体初级医生都被要求签一份反对《欧洲工时指令》的文件,因为它和我们的合同内容不太相符。这周我和H(女朋友)见面的时间不超过两小时,却足足工作了97小时。
“不太相符”好像不足以形容我们面临的状况。要我说,我的合同简直是要把指令从深夜的被窝里拉出来,然后不顾它的尖叫和反抗就把它往水池子里按。
2005年1月20日,星期四
亲爱的毒贩子:
过去这几个夜晚,我们持续接收了几位年轻男士和女士——所有人都像脱了水的白薯干,因为低血压而导致身体崩溃,同时电解质水平高出天际。他们几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最近都吸食了□□。虽然有引发心脏病和隔膜收缩的风险,但□□不会对人体产生如此伤害。所以我很自信地说——假如说对了,我要求被授予诺贝尔奖,或者至少是英国骄傲奖章——你肯定在货里加了你奶奶她老人家的呋塞米(利尿剂的一种),试图以次充好。这么做不仅浪费了我的夜晚时光和医院的病床,而且你总是让自己的客人住医院,感觉也不是正确的待客之道。恳切建议你像其他人一样使用“粉笔”(□□)。
你忠诚的,
亚当·凯医生
2005年2月7日,星期一
刚刚轮岗到手术室,我就荣幸地遇到了第一个值得纪念的脱套伤。
病人WM刚满18岁,事发当天他在外面和朋友们玩儿。鬼混过一阵后,他发现自己正在一个公交站棚的棚顶上跳舞,当时旁边有根灯柱,于是他决定像消防队员一样顺着灯柱滑下去。他跳过去,以考拉的姿势抱住灯柱,开始往下滑,结果发现判断错了灯柱的材质:他以为柱子很光滑,可以一溜到底,结果柱子极其干涩,就像砂纸一样,下滑过程因此变得十分痛苦。滑到底的时候,他被直接送到了急诊室——双手掌严重划伤,下半身完全脱套。
当时我刚在泌尿外科待了小一阵儿,见过了不少伤口,可从来没见过状况这么糟的。假如有地方钉起来,那东西看起来就像朵玫瑰花饰。几英寸尿道外露着,上面裹着大概直径半厘米厚的血浆,让我想起被浓稠番茄酱粘在碗底的吃剩的意大利面。
可能并不出乎你意料,WM看起来非常沮丧。他问我们未来是否还能“穿套”,听到答案后,他整个人更阴郁了,因为主任医生宾斯先生冷静地对他说,那些“套套”已经均匀地粘在西伦敦一根高达8英尺的灯柱上了。
2005年3月20日,星期日
我跟病人家属通告过许多坏消息,比如“恐怕是癌症”或者“我们已经尽力了”,但没想到自己会遭遇更加不堪的状况。当我和一位病人的女儿坐下来,准备给她讲一下昨晚在她虚弱而年迈的父亲身上发生的坏事时,我真是一点儿心理准备也没有。
我不得不向她解释:昨晚,睡在她父亲临床的病人突然变得十分焦躁、困惑,误把她父亲认成是自己的妻子。当护士听闻骚动介入时,一切已经太晚了。当时那位病人已经跨坐在她父亲身上,并且射了他一脸。
“至少……他没有什么进一步的举动。”这位女儿说。如何在极端情况下找到乌云镶嵌的银边,她真是给我上了生动的一课。
2005年6月7日,星期二
我被临时调派到手术室帮忙,从一位病人的直肠中取出了“异物”。虽然当医生还不满一年,但这已经是我从直肠中取出的第四件东西了——当然,这个数据仅限于我在手术室中的经历。
第一回是一个帅气的意大利男孩儿,他夹着一大截塞入屁股的马桶刷子到了医院(刷毛冲里),最后带着结肠瘘袋回了家。他妈妈是位身形壮硕的意大利妇女,她不像英国人那样冷漠,而是不断发出赞誉之词,还挨个感谢了医生团队里的每个人,说是我们救了她儿子的命。她还搂住了一位陪同到医院来的同样帅气的小伙。“还得感谢他的好朋友菲利普。要不是他当时在隔壁蹲坑,都没人叫救护车!”
大多数此类患者都得了被我们戏称为“埃菲尔塔综合征”的疾病——“我摔倒了,医生!我摔倒了!”——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某样东西如何飞到异常高度并塞入了他们体内(时间总能让你明白,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坐在腌小黄瓜上)。但今天,我第一次觉得病人所说的故事可能是真的。这回的故事可信度很高,涉及一张沙发、一个电视遥控器以及一场听起来异常疼痛的事故。当时我皱了皱眉,想着:“哎呀,这种事确实可能发生。”但在手术室里取出遥控器后,我们留意到那上面套了个安全套。好吧,所以有可能这也不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意外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