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几户人家,终得丈夫回应。
她于门前等他出来。
两人回去路上,他问道:“娃儿还哭嘞?”
“……”她将快冒的哽咽隐下,摇头缓缓张口说:“是嘞,等回去我仔细哄。”
“蓝大哥哥说不能太哄,易惯坏嘞。”
她把碎发理到耳后,侧目问:“娃儿还小,也不能叫一直哭吧?”
“额……说哭累便不哭嘞,咱要狠下心才得。”
话说得容易,入夜娃儿遭玩耍的夫妻不小心吵醒,哭不足一刻钟,两人便把娃儿抱起来哄。
他娘忽听莫得哭叫,来看他俩正赤条条哄娃儿,便以他回来的言语说他。
他不忍地瞧和妻子躲被窝哭红脸的女儿,抹不开脸面改话,于是寻一个由头。
“不哄她我俩莫得法子安生睡觉。”
以为此话能蒙混过去,咋晓得他娘片刻来床前,伸手道:“叫她灶房自个儿睡一宿,省——”
“不得!”妻子把娃儿向里抱,似乎觉自个儿太激动,赶紧弱下语气:“娃儿莫得自个儿睡过,灶房还那黑,娃儿这小,准遭不住。”
她婆母忍耐地让眼里少许温柔留存,一丝委屈压低唇角,手缓缓朝下,关心的眼神投向儿子,“过几年男娃儿来嘞,你们能一直哄她?”看不出儿子神色有何不同,但儿子莫得说话,便晓得儿子听进嘞。妇人再伸手过去,“自个儿家不必担心撒子,你俩先放一放,等娃儿懂事便抱回来睡。”
以后有儿子准不能专心哄女儿,夫妻觉不如短痛,咬牙,一狠心,娃儿给了娘。
关门后,女儿的哭声格外遥远,仿佛扩散空中。
躲一回清净便想躲第二回,他看漆黑的窗前,紧接着向床里移眸,眼珠子瞧裹被子的妻子隐隐露出春色。
他细看背光的美景,脸埋了进去。
想装听不见的哭钻进他没被完全挡住的耳朵,女儿哭得较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让他完全没了耍的兴致,抬眸看妻子噙泪的眸子,他叹一口气。
“咱抱娃儿回来……”
两人压低嗓子,异口同声。
他们笑比耍还高兴,赶快下床穿一身里衣裤,偷偷摸摸抱娃回屋。
回屋借油灯微弱的光瞧女儿,小脸胀得好红,眸子一点睁不开,“呜哇哇”地哭到嘴闭不上,喘不上气的哭断断续续,有一下没一下地绞夫妻两的心头肉。
妻子把女儿紧抱怀里,面颊贴贴娃儿的小眼小鼻子嘴,扭腰晃小可怜。
“娘再不叫你自个儿嘞,再也不嘞!”
他心里头闷得慌,像是做错事似的不好过,在她身旁静静陪她哄娃儿。
娃儿的安睡并未如意料中来的漫长,他们露出安慰的笑容,四目相对间渐溢情愫。
情得到些许满足,他侧目瞧怀里的妻子身后熟睡的女儿,浅弯唇,一低眸舒缓带笑地看妻子,道:“这回倒睡得快,不像白日那样闹人不安生。”
安心大抵是解痛的良方,她暂不理对婆母的怨气,笑脸温柔蕴喜色,话语似徐徐入杯的热水:“应当爹娘叫她安稳吧,”
闷热的午后,灶房的火房似的,满面热汗的秀芬守在热烟袅袅的灶前,抬手抹去不断流下的汗,朝树下竹篮里的娃儿做鬼脸。
娃儿晃着手里的布娃娃,冲烟雾中的娘咯咯笑,短小的手臂晃动伸长,不晓得是要抱抱,还是给娘递娃娃。
想亲近女儿的娘自然以为前者,她心里头热乎乎的,稍微侧身朝门外蹲下,笑意中的甜像融了蜜。
“乖乖,等饼得嘞娘便抱,还给你吃甜甜的红糖麻饼哦。”话说着,她人已蹲到门口,若不是门槛挡脚,应当早已出去。
“不看顾饼有莫得妥,还有心思哄娃儿,不是一家人,就是不上心。”
余光见要将竹扇扇出火星子的婆母,她侧目间流露出的委屈掩不住,忍不让声音溢出难过,压嗓说:“我方才瞧饼莫得好,应当还要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