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槿妤坐在床边,见嫂嫂惊奇的目光在地上的断发和自己头上来回游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索性直说了。
“他那粗人,自己的头发怎么造我不管,可他拧巾子似的来拧我的头发。”宣槿妤抱怨着,此时她已经没有方才那股强烈想哭的愿望了,可还是气。
“他就是个莽夫,臭男人,哼!”
方沅沅不由点头,妹婿的确有点过分了,怎么能这么对待妹妹的头发。
她小心地将宣槿妤的长发散开,从梳妆台上拿过梳子替她梳着,“妹妹这头发养得真好。”
她不好附和宣槿妤的话去说苏琯璋的坏话,只歉意笑笑。
“我是想着,你和妹夫这一路都习惯自己动手了,这庄子上也没什么丫鬟仆妇,都是些农家妇人,派来服侍你们也不合适。”
“刚好我贴身的丫鬟嬷嬷都分到另几路去寻你们了,眼下当是才收到消息,在回庄子的路上。”
“我和你三哥哥身边倒是还另带了几名小丫鬟,可她们原也不在我们跟前伺候,都是路上买来跟你侄子玩儿的,还小,也不适合派给你们。”
“若是知道妹夫不会这些事,我就自己来了。”
宣槿妤摇摇头,“三嫂嫂别说这些,我们原也不需要人伺候。”
虽然从前她也是丫鬟不离身的娇小姐,但流放路上这才几日,她已经习惯了事事都由苏琯璋伺候,也不适应别人来帮她了。
想到这里,她咬着唇,“三嫂嫂你说,他在别的事上心思倒是细腻,怎么这会儿又如此粗心大意了呢?”
娘亲不在这里,眼下也只有和她亲近的娘家三嫂嫂在,她终于将这一路攒着的疑问吐露出来。
方沅沅心道,果然妹妹心里是有妹夫的,只是姑娘家害羞,妹夫又是那样一副性子,也怪不得她不肯表现出来。
她轻笑着,“妹妹不知,他们男人啊,都是这样的。”
宣槿妤惊异地看着方沅沅。
“你三哥哥就是这样,时靠谱时不靠谱的。” 方沅沅对宣槿妤说,毫不避讳地在小姑子面前埋汰自家夫君。
宣槿妤下意识想为自家三哥哥说话,但很快想起宣文晟曾经干过的不靠谱的事情来,便没有说话,静静听着方沅沅继续说。
“妹妹你方才听你三哥哥说是去教训你夫君对不对?但你信不信,他出了院门就忘记这回事了?”
嗯?三哥哥会……吗?
好像……确实会。
宣槿妤放下对苏琯璋的担忧,忍不住捂着唇笑了。
“看来三嫂嫂这几年跟着三哥哥在外面跑,领教过不少回。”
“可不是,我跟你说,有一回……”方沅沅憋了几年的话,终于有人可以倾诉,便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
说得宣槿妤频频点头,忍不住跟着方沅沅的情绪又气又笑。
说起来,她这里也有一桩关于三哥哥的趣事。
“三嫂嫂你是不知道,有一年我们三兄妹到郊外踏青,大哥哥叫三哥哥带食盒。结果他食盒是拿了,但出门时却不知道随手放哪里去了,然后没带。”
“最后马车都走了一半,他还得遣人回家去找食盒,最后发现食盒被猫儿打翻了。”
宣槿妤捂着唇笑起来,“然后娘亲只好又让厨房给我们重新做了一份带上,那晚回家后,三哥哥可是被娘亲好一通数落。”
“竟还有这事?”方沅沅这时也替宣槿妤梳顺了发丝,摸了摸已经干了,便将梳子放回梳妆台。
“可见他们男人啊,就是如此粗心大意。”方沅沅下了结论。
宣槿妤认同地握住她的手,“三嫂嫂懂我。”
她撅着嘴,“但是三嫂嫂,三哥哥可比苏琯璋知情识趣多了,又会说话又会哄人。”
说到这里宣槿妤又开始不满,“他都没跟我说过好话。”
瞧瞧刚刚她哭起来的时候苏琯璋是怎么哄人的?再看看宣文晟是怎么哄她的?
可恨苏琯璋这厮,这么多年惹她生气,连个礼物都不会送!
外出公差回来只会买袋糕点回来,她又不是馋猫儿,谁稀罕他巴巴带回来的糕点?平日里她又不是不会差使他去买!
再对比三哥哥,他在外见到好玩的都会想着自己。
宣槿妤爱惜地摸了摸被放在枕头下的小盒子,眼角余光瞥见地上刺目的一团乌发,越发气恼。
方沅沅摸了摸气鼓鼓的小姑子。
都当娘的人了,还能保持这份少女心性,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当是好事的罢?
话都说到了这里,想着刚出门时宣文晟对她的话,方沅沅有些犹豫。
“夫人,我到底是男子,不好和妹妹说贴心话。”宣文晟说,“我瞧妹妹心里是有妹夫的,但她总嘴硬。”
“现下是个好机会,不若你抽空问一问?”
“当然,没找到机会也没事。我今后一年都会跟着他们,我找个机会探一探槿妤的心思也行,夫人你莫要有心理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