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密的睫毛一颤,漂亮的大眼睛慢慢睁开。
黎西在缓慢的睁眼动作中快速适应着屋内的光线亮度,侧过身用手肘抵着身下木板坐起,视线落在杵在边上的巫身上,余光却在观察屋内环境。
光线来源是一支支蜡烛。视野内暂时不见电器。不知道是巫的个人喜好,还是这里没有电。
“这双眼真漂亮……”巫彭的目光粘在黎西脸上,仿佛刀子一寸一寸刮过他的皮肤,黏腻、恶心又着迷,“献给神,神一定会大喜!降下赐福!”
黎西打量对方,巫戴着一张绘满油彩的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露着嘴与下巴,面具眼部挖了孔,一点不妨碍视物和吃饭。
面具两侧边缘粘着彩色翎羽,花里胡哨的。
“恐怕不行哦。”黎西勾起笑容,“我是贞人。”
巫彭:“???”
什么玩意儿?
黎西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困惑。
赤着的双脚落地,他站了起来,漾着神秘莫测的微笑,侧身睨视,用冷傲的眼神打量面前的巫。
其实对方眼睛也很好看,双眼皮,眼尾上挑,有点丹凤眼的味道。只不过这双眼里盛满了污浊的思绪,右眼角下似乎有疤痕。
“巫咸国,右手操青蛇,左手操赤蛇……群巫所从上下也。又,开明东有巫彭、巫抵、巫阳……巫,以舞降神者也。”黎西慢条斯理道,“贞人,卜问者也。”
再廉价的衣物也掩不住此刻黎西身上的“高贵”气质,漂亮的容貌更令他出尘脱俗,宛若天人。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黎西表面端着神棍气势,实际上戒备拉满,绷紧了神经。
他说:“你我皆是与天神沟通之人,你拿我祭神,不怕惹怒神明?”
巫彭不听忽悠,扯着嘴角说:“别想蒙我,祭品越是高等,神明便越高兴。”
黎西:“……”
这坏东西不好糊弄。
黎西理了理T恤下摆,冷笑:“牲的等级高低代表祭祀的等级,这规矩我身为贞人自然懂。但我是贞人,你用我献祭,不怕我所侍奉的神发怒,去找你的神麻烦?你可真孝。”
“你!”巫彭被激怒了,大吼大叫,“涚神无所不能!不惧任何挑衅!你侍奉的神就算发怒又如何,涚神不惧怕祂!涚神必然战胜祂!”
对面太激动了,口水乱喷。黎西忍不住绕开对方,在屋内找了张椅子坐下。
听到对方自报家门,他有点懵。
税神?
那确实很可怕了。
谁来都得挨一脚。
他心虚的按住左手腕,触碰缠绕腕上的红线,冷声说:“我们主神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无所不胜!礼赞主神!我是主神最喜欢的贞人,你跟你的税神胆敢动我,它必然报复!”
巫彭哪受得了自己忠诚侍奉的神明的威权受到挑战,当场应激,疯了一样称颂自己的神,贬低辱骂对方的神,说得手舞足蹈,口水乱喷。
黎西坐着“俯视”他,完全不为所动,冷静自持。
吵架嘛,谁急谁虚。
甭管巫彭有多急,黎西好整以暇,然后冷笑一声,“呵,弄不死神,还能弄不死你么!”
巫彭气炸了:“啊啊啊!!!”
巫彭大叫着挥舞手臂扑上来。可惜他左脚有点跛,刚迈开步就摔了,整个人以五体投地的姿势扑倒在端坐着的黎西脚前,额上的面具差点撞上黎西赤着的脚尖。
黎西:“……”
倒也不必行此大礼。
巫彭:“……”
发疯的巫彭经此尴尬一打断,脑子忽然恢复几分清醒。他从地上爬起来,眼神落在黎西手指上。“你戴戒指,你结婚了?”
黎西:“唔?”
巫彭的眼神骤然变锐,嘶声吼叫:“你不是神明的侍从!你结婚了!你骗我!卑鄙的羌人竟敢欺骗伟大的涚神,明天我就要把你献祭给神!”
黎西:“?”
神棍不能结婚?
还有这规矩?
黎西紧绷着腿上肌肉,时刻准备给巫一脚,面上仍然保持镇定,端着高贵冷艳的范儿说:“你知道我嫁给了谁吗?”
愤怒的巫彭思绪一梗:“?”
嫁?
他上下打量,平胸、有喉结,虽然很漂亮,但确实应该是男的。
黎西露出甜蜜骄傲的表情:“我嫁的是主神的儿子!”
巫彭:“……你在说什么梦话?”
“呵。”黎西鄙夷睨视他一眼,“我从你眼中看到了嫉妒。大晚上还要戴着面具不敢用真面目示人,你长得肯定很难看吧?所以嫉妒我天生丽质,得神明眷顾,还可以嫁给神之子!”
巫彭用力咬唇,瞧着像是恨不得扑上来咬死黎西:“你怎可、怎可……”
“我跟你说,神子待我可好了!”黎西说起霍成渊便是真情流露,得意道,“对我嘘寒问暖,关心我学……事业,每次回家都要看到我,如果我不在家他会马上来找我。很快就能找到我!”
黎西眼珠一转:“你这是凌家村吗?我出来旅游路过这边,看着附近风景不错打算停下来看看。不知道为什么在招待所外面……是税神做的?”
巫彭眼睛放光:“是神明显灵!是涚神的旨意!神要享用供品,降下神迹令蒙昧的村民成为神的信徒,并指引信徒去田猎羌和牲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