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算了,不说这些。”窈婆婆温和的声音传来。
她看向进屋后,一直默不作声的云素。
“孩子别怕,过来这里。”
在场所有人,除了云素,没有人注意窈婆婆脸上的痕迹。
云素并不怕这对乡野夫妻,她只是望着窈婆婆脸上的旧疤。
“吓到你了。”一只温暖的手轻拍她的手背。
“我早些年受过伤,脸被滚烫的水泼过,那时候天冷,又闹饥荒,我家老头子背着我,走了好几个村,才找到一个懂药的书生。”
老人家苍老的眼中有担忧,有些许歉疚,回忆起过往唏嘘不已,唯独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敢见人。
窈婆婆道:“我这伤治好后有黑疮,长得是难看了点,好在性命无忧,我们这些穷苦人,在边地留条命不容易,你不要怕婆婆,不是什么怪病,也不会过给你。”
“我不怕您。”云素望着温柔解释的妇人,岁月在她脸上留下很多痕迹,深浅不一的褶皱,永远无法祛除的疤痕。
这些在善意满满的宽慰下,不仅没有变得面目可憎,反而将这张平平无奇的脸,衬托出别样的宁静祥和。
困扰云素许久的囹圄,在这一刻,永远没有答案,也变得不再重要。
窈婆婆还在断断续续诉说着过往。
她将自己故事说给她听,只是希望她靠近一点,不要孤零零的站在一旁。
姆妈失踪后,很少再有人细心看顾云素。
怕她拘谨,怕她不适应。
云素摸索着自己脸上的面纱,不想窈婆婆误会。
终于,她下定决心一般,轻轻取下它。
眼泪顺着凹凸不平的疤痕,滴在脸颊边沿。
云素忍着哭声:“我的脸上也有疤,只是看婆婆亲切,婆婆的疤比我小,比我好看呢。”
一直以来用面纱蒙蔽,原来在善心人眼里,美丑根本不重要。
窈婆婆惊讶了一瞬,想起自己年轻时受过的委屈,她怜惜地摸上云素的鬓角。
“冬日里要保暖,脸上生裂口,出门要记得戴兜帽。”
“这点疤不算什么。”窈婆婆握住云素的手,唯恐她自惭形秽。
“我让我家老汉帮你打副面具,我年轻时爱漂亮,他变着花样给我面具,每一个都好看。”
窈老汉也来帮腔:“各种花样爷爷都会,女娃娃不哭,脸上的伤会好的。”
土炕边上,南风和雀草为了活跃气氛,争抢着说面具的好处。
云素破涕而笑,用力擦干眼泪。
窈爷爷说的对,脸上的伤会好,以前无法面对,可如今,她发现美丑并不在皮囊表象。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边地十二城很苦。
窈婆婆这样的百姓还有很多很多。
深闺里的弱女子悄悄埋下一颗种子。
云素暗暗下定决心。
所有的公道,她要一点一点从西平王府讨回来。
*
十二城开仓放粮数日,辛城又归于平静。
如日中天的西平王府。
大婚在即,府上除了慕雄生前的住处,没有一地张贴喜纹彩符。
何子玉战战兢兢,大颗的汗从额顶滑落。
不远处的锦鲤池前,五爪蟒服未除的男子拿着鱼食,纤丽的眉睫铺展开,唇似红玉,发如雪白。
他望着池子里的黄金鲤,神色间淡然无波,修长的手指时不时捻起。
“王爷,是下官失职,未曾看好司狱司,请王爷责罚。”
何子玉是辛城司狱司的主事,今日前来王府,是受了幕僚蛊惑。
“云家的人又跑一个,何大人官威隆重,有空耍嘴皮子表忠心,不如亲自将人捉回。”锦鲤池旁,手握生杀的男人尚未言语,在他的身后,紫玉金袍的纨绔便吵嚷起来。
何子玉胆子再大,也不敢和慕恪叫嚣。
“三公子息怒,下官真的不知监牢有暗道,可以直通外城。”
“你不知道。”慕恪冷嗤一声,朝何子玉的心窝踹去,他这一脚用了九分力道,将人踢出去后,当场怄出几口血。
“叛逆在司狱司藏有火雷,你身为主事装傻充愣,内外勾结,你是想他们神不知鬼不觉来到西平王府,要了本公子和王兄的命才肯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