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婕昊赶紧靠近,语气里带着担忧。
他没有睁眼,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没事,给我一分钟。”
婕昊没有追问,只是静静地站在他身旁。
五分钟过去,艾伦终于慢慢稳住了呼吸,睁开眼,左手扶着岩壁,脚步缓慢而坚定地往前挪动。婕昊轻轻地伸手握住他的右手,默默走到了他身体外侧,那个更靠近山崖的一边,用自己的步伐带着他继续前行。
登顶那刻,山顶的风吹散了汗意,金色阳光洒在云层之上,像天光破晓。艾伦转头,想和婕昊分享这份登顶的喜悦,却猛地一愣——她站在他身后,泪水早已夺眶而出,无声却止不住,像决堤的水,像压了太久太久的情绪,一旦溃开就再也收不回。
没有抽泣,没有哽咽,只是整个人仿佛忽然垮了下来。她努力维持着体面,但那份安静的崩塌,比哭喊更叫人揪心。
艾伦怔住了。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她拥入怀中,一只手覆在她后背,轻轻地拍着,声音低柔:“Are you okay?(你还好吗?)”
她没有回应,也没有挣扎。只是把头埋进他胸口,身体微微颤抖,泪水一滴滴浸湿了他的衣襟。
她哭得极其克制,却极其深刻。那种哭,不是为某一件事,不是因为疼痛,而是为了太久没说出口的失去、孤独,还有那些无从解释的遗憾。
他什么都没再问,只是让她自然的释放着自己的情绪。
许久之后,她的哭泣才渐渐止住,抬头望着他,眼眶红肿,却眼神澄澈。
“你恐高,对吗?”
艾伦怔住了,“你怎么知道?”
“我离世的先生以前也是这样……明明恐高,却还是陪我爬了很多山。你让我想起了他。”
那句话像扯开了一角深藏的旧时光,她的情绪再度翻涌,但这次没有失控,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那一刻,范艾伦心里五味杂陈。一个离世的男人,却仍能让她如此伤心。他嫉妒,也酸楚。但他也知道,今天的她,不再是那个看似洒脱的纸面人设。而是卸下防备,完完全全的打开了她的那扇门。
下山时,婕昊担心他,所以主动牵起了他的手,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如果不是刚才山顶那一幕,此刻的他们看起来就像一对恋人,手牵手,默契又亲昵。
一下山,婕昊就饿坏了。三个小时的爬山,加上刚才那场情绪宣泄,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附近地处偏僻,没什么像样的餐馆,只有一家简陋的小面馆。他们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点了两碗热腾腾的面和几个小菜。婕昊还特地加了面条。
食物一上来,她便迫不及待地开动,大口嗦着面,完全顾不上形象。范艾伦第一次看到她这副模样,竟觉得特别真实,特别可爱。
他忍不住轻声提醒:“慢点,小心噎着。”
婕昊抬起头,冲他调皮地笑了一下,下一秒又埋进那个比她脑袋还大的碗里,继续大快朵颐。他一向寡言少笑,此刻却被此景逗得绽开一个难得的大笑,笑容铺展开来,连眼角都带着亮光。
晚上回去的时候,他躺在床上,脑海里却总是浮现出白天那一刻将婕昊抱在怀里的感觉,柔软又真实,像一道不肯散去的余温,久久萦绕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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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次爬山回来,婕昊和范艾伦之间的气氛悄悄变了。健身房里,两人总能在不经意间对上视线,然后相视一笑,不再像从前那样只是点头致意。有时训练间隙,他会走过来和她聊上几句,声音低而温和,话题也渐渐从器械扩展到生活琐事。
吃饭的时候,他开始习惯性地走在她身旁,偶尔在过马路时轻轻拉住她的手腕,或是饭后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没有任何解释,就像一件顺理成章的事。她没有挣开,也没有回应,只是低头笑了笑,像默认,又像还在观察。
他们谁也没说破什么,但那层不明确的情愫却在一点点滋长。气氛不再只是朋友间的自在,而是一种若即若离的默契,像夏日午后潜藏在空气里的热流,安静却充满张力,仿佛随时会被哪个眼神或一句玩笑轻轻点燃。
两个星期后,又是一顿寻常的晚饭。饭后,婕昊正准备走,范艾伦一手拉住她,眼中带着点神秘,说:“今晚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她挑了下眉,没有拒绝。
他们停在一栋不显眼的写字楼前。电梯直达顶层,推开一扇不起眼的门,一间隐秘的小酒吧悄然展开。低矮的灯光、爵士乐在空气里缓缓流淌,木质与金属混搭的装潢带着摩登的怀旧气息,整面落地窗将北京的夜景尽收眼底。高楼灯火如繁星,天边仍残着一抹暮蓝。
霍婕昊环顾了一圈,眼神在落地窗外的夜景上停留了片刻,嘴角轻轻扬起一个弧度。
“不错嘛。”她转头看向范艾伦,语气里带着一点打量,又像不动声色的赞许,“倒挺会挑地方。”
两个人各点了那里的特制鸡尾酒,婕昊选的是一杯用乌龙茶调制的清爽款,颜色淡雅,入口却有微微的辛辣回味。范艾伦点的是一杯烟熏风味的威士忌基底,酒香浓郁,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果味。
他们并肩坐在吧台,城市的喧嚣被隔在外头,只剩低低的爵士和轻微的碰杯声。婕昊尝了一口酒,略微挑眉,“味道不错。”又看了范艾伦一眼,似笑非笑,“看来你是有备而来。”
他轻笑,不置可否,低头抿了一口自己的酒。她的调侃像石子落水,激起他眼底一点点涟漪,但仍旧温和地接住:“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可能会喜欢。”
酒过半旬,艾伦带婕昊来到落地窗前,站在她身后,左手轻轻环住她的腰,右手沿着窗外的地平线指引,语气低缓地为她介绍着市貌:
“你看,正前方那一片灯火,就是国贸,晚上总是最亮的地方。”
“那边高一点的,是中国尊。”
“再过去一点,是央视大裤衩,之前你不是说第一次见觉得好奇怪吗?”
他笑了一下,语气带着点调侃。
“那边远一点,是北海公园的白塔,再往西,是故宫的方向,灯光不多,但你能感觉到那边有历史沉淀。”
“还有那条像银蛇一样弯的,是二环主路,北京的心脏。”
他一边说,一边靠得越来越近,嗓音仿佛直接贴着她的耳后。婕昊没有出声,只是静静望着这座城市。高楼林立的夜色中,她感到他的气息拂过颈侧,酥痒却也温柔。她轻轻偏头,侧脸恰好对着他的侧脸——高耸挺拔的鼻梁、饱满分明的唇线、利落下颚勾勒出清晰的骨骼轮廓,那双深邃的眼睛盯着她,像火一般炽热,仿佛连空气都被点燃。婕昊一瞬间看的有些出神。
然后,他缓缓地,将脸靠近,唇轻轻覆上了她的。
她没有退开,反而自然的闭上了眼,唇瓣轻轻回应,带着藏了许久的好感与悸动。
他的唇,好软,好混暖,像久旱后的第一滴雨,温热却让人心头泛潮。她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微微颤抖,也听见自己的心跳突然加快,仿佛一下子乱了拍子。
这是两个成年人之间的爱情,没有酒精作伪,也无需多余言语,一个吻便足以打破长久以来的暧昧。那一刻,没有谁主动,也没有谁被动,只是彼此之间那份无声的默契,悄然跨越了久违的界限。算起来,两人认识已近六个月,很多事,水到渠成。
那晚,他送她回家。走到门口,婕昊轻声问:“要不要上来坐坐?” 语气平静如水,而答案也早已揭晓。在这个年纪,她不再需要假装少女般的矜持。
屋内灯光温柔,她轻轻靠近他,吻落在唇间,一切便顺理成章地展开。他的动作细腻而温柔,每一个触碰都像是在与她交换信任。但当他的指尖触及她身体最后的遮掩时,她却忽然紧绷了肩膀,心跳乱了节奏,眼里闪过一丝不安与迟疑。毕竟她已经有些时候没有接近男性了。
他察觉到了,没有再进一步,而是停下动作,询问的看着她,像是用最温柔的方式在问她:“你还希望继续吗?”
婕昊喉头哽了一下,想开口,却不知道如何解释。
“嘘。”他轻轻打断她,声音低柔,“It's okay, 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做。”
那一刻,她在他眼里看见的,不是欲望,而是包容与爱意,如春夜的风,轻柔、安稳,能将人心上的结一寸寸松开。也正是这份耐心,令她放下迟疑,重新找回了信心。她低头吻他,然后缓缓解开了自己的衣扣。
那一夜,他们的亲密没有轰烈,也不张扬,只是静静地交汇在彼此之间,像一场低声细语的倾诉。
婕昊在那片安静的夜色中,暂时卸下了心防,让自己靠近了另一个人——不多不少,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