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乾殿里一片寂静,只闻碗筷碰撞声,小易吃完了搁下筷子,也好奇地打量刘绪。
皇帝兴致勃勃。
盛怀烔镇定自若。
刘绪满头大汗。
秋白鹭静静观察着他们每个人,然后侧头对皇帝说:“既然陛下要看宇文将军和刘大侠比斗,不如直接去演武场。”
皇帝点头,众人都起身出门,却见秋白鹭一动不动。皇帝投来一个疑问的眼神,秋白鹭却说:“春日乏困,陛下自去,臣妾就不陪侍在侧了。”
皇帝满腔热情被浇了一头冷水。
他本来打定主意不来见她,但辗转一夜,终究难忍相思之苦。
今天一早更是坐卧难宁,礼部呈上来的圣寿典仪奏折偏偏又写得那么啰嗦,他看一行就忘一行,心里只是反复推想白鹭会怎么选择。
他甚至开始后悔自己昨晚和宇文鸿说的话。
来不及等宇文鸿回报,一听说他们母子同往演武场去,他就急匆匆赶了过去。
谁知他的鹭娘,生得好一幅铁心肠。
“我以为你会想……算了。”皇帝牵住小易,“走,和父皇去看比武。”
秋白鹭目送他们走远,把一直在外守卫的李统领叫进来:“告诉宇文鸿,这场比武,给刘绪赢,他是个好帮手。”
李统领惊呆了:“啊?”
既然卫国公府要献人,不妨遂了他们的愿。
刘绪这个人优柔寡断,好拿捏得很,还有些可以被称为忠心的一根筋,叫他跟在秦岷身边倒也不坏。
秋白鹭不耐烦给人细细解释,李统领只好一头雾水地走了。
今天是极好的天气,天高云阔,碧空如洗。朱红的宫墙边,三五只小鸟在柳枝上跳来跳去。
夹道上,秋白鹭健步如飞,后面的小宫女拿帕子擦着额头上的汗滴匆匆追赶。
这样好的天气,但秋白鹭仿佛已经看到不散的阴云在燕都的上空盘旋。
天麓山圣摩尼教,沈江英。
阆山派,宁都平。
从卫国公府决定把彩衣剑献给皇帝起,围绕阆山掌门配剑而起的风浪就已经和皇宫里的权力斗争缠绞在一起,孕育出了巨大的风暴。
秋白鹭还不能完全搞清楚皇宫里究竟要发生什么,但这不影响她感觉到危险。
近些年来一直保守退缩的卫国公府,突然大胆地挑起皇帝和宇文鸿矛盾,这让秋白鹭只能想起四个字,困兽犹斗。
是秦岷做了什么吗?
她停住脚步,目光停在夹道的尽头,匾额上写着三个字,“坤宁宫”。
*
坤宁宫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秋白鹭从正门进入,一路上洒扫的宫女悄悄打量她,她扭头看过去,又只能看到一片沉默低垂的头。
引路的宫女站定在堂前,声线紧绷,竟然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皇后娘娘正在厅中,请。”
秋白鹭无奈,这是把她当瘟神?
她跨过门槛,冲盛静君微微点头:“皇后娘娘。”
久违的女声响起,盛静君抬头,看见一张不施粉黛的美人面。
眉如春山,目若秋泓,薄唇一抿,满面秋霜。
盛静君知道并不是宓妃给她脸色看,她对着皇帝也常常是这样的神色。
所以盛静君平和道:“宓妃,请坐。”
秋白鹭不客气地坐下了:“有话要说,请娘娘屏退左右。”
盛静君注视着她,沉默片刻,依言让宫人退下。
秋白鹭开口就是石破天惊:“我要带小易离开。”
她要走?
盛静君恍惚一瞬。
但皇后永远庄重得体:“陛下知道吗?他竟肯放你走?”
秋白鹭不管她的疑问,只自顾自道:“我想请你帮我做一件事。”
皇后好脾气地问:“什么?”
“我想请你帮我绊住禁卫的搜查,直到我离开京畿。”
皇后摇头,她已经明白秋白鹭是打算瞒着皇帝私逃:“皇帝的禁卫,我插不进手。”
秋白鹭皱眉:“我离开对你有利,你何必这样三推四阻?只想要好处却不肯出力吗?”
皇后微恼,手中佛珠拍在桌面上,发出一道脆响:“我若能做得到,为我皇儿冒一次险又如何?我若能插手禁卫,我早就……”
早就什么,她没有说,秋白鹭也不问。
帝后两个人看彼此如同生死大仇,皇帝的禁卫如果皇后能指挥得动,恐怕会发生一些骇人的事。
秋白鹭也没有抱这样不切实际的指望,她耐心地启发皇后:“如果是给禁卫找一些麻烦呢?”
皇后沉思。
秋白鹭抬眼正视她,郑重道:“我在回京路上听说了一件事。你兄长抢了阆山镇派之宝彩衣剑回来,要当做寿礼献上。现在天麓山魔教和阆山派都想得到此剑,圣寿前后必有一场争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