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这种不在意,不是宽容大度的不在意,而是像轿中人对地上一颗石子,行人对着臭水沟里的一只孑孓,那般不在意。
执无直接转向墨九:“不过只杂毛牲畜罢了,此事就由你全权处置,记住本尊之前跟你说的话。”
“是。”墨九恭谨应道。
执无瞪了执百凌一眼,招手:“你跟我回去。”
执百凌撇开脸,假装没听见,掐了道洗尘诀,把方才打斗过程中身上沾染的细灰洗涤干净。
“百凌!”
“知道了。”执百凌委屈又不甘的应道,跟着走在执无身后,回头恶狠狠的用眼神剜着褚苍知,脸上写满“下次再弄死你”。
褚苍知此刻根本没空理他,他的心脏砰砰跳,满脑子都是那张一晃而过,看不全的脸。
他站在墨九身后,不动声色的用目光丈量着他的身高,围度。
别墅里,朝夕相处的真人等身手办,刚才墨九撞在自己身上的高度,让他轻易就对比出来——两者身高一般无二。
至于围度,全被斗篷隐藏住。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在心里,就会不断生根发芽。水堤一旦被破开小口,就难以止住河流侵蚀。
褚苍知的目光如滚烫岩浆,疯狂想要把斗篷融化,让底下的人显出原型。
白云仙鹤绕着飞辇,风刮在执百凌阴翳的脸上。
当他再想起褚苍知直勾勾看着墨九的露骨眼神,内心一阵厌恶。
褚苍知竟然敢顶着和褚镇北相似的脸,对墨九露出那样的眼神,真该死。
他定然是方才瞧见了墨九的模样。
没想到玄云太极斗篷也遮不住那张恶心的脸。
“舅舅,北境如今要仰仗我们对抗魔族,何必要忍气吞声,成天小心翼翼捧着个不能修炼的废物!”
执无立于辇前,听出小侄子话里对他这些日子维护褚苍知颇有不满,冷笑:“你那些血翅蛇鹰,不过是消遣的小玩意,你今日这般闹,是因为太子吧。”
执百凌吃了一瘪,脸比天际的朝霞还要红。
确实因为血翅蛇鹰腿上绑着给褚镇北的书信没了,无论是被火烧没的,还是北褚苍知拿走,他都该死。
执无望着下方灵虚山剑锋千仞的山脉,深深叹了口气,口气柔和下来:“哎,你可是怨舅舅当时没向北冥皇提出让你和他联姻?”
“侄儿不敢。” 执百凌低下头。
“我知你从小心系太子,不过你是灵虚宗未来的宗主,他是将来的北境之王,婚姻岂能儿戏?何况,太子已娶妻,并不喜好男色。”
“侄儿知道,侄儿从未有此心。” 执百凌眸色寂寥,舌根泛着难言的苦涩,目光落在腰间的螭龙玉佩上。
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不可能靠近褚镇北,只不过是希望能在他心里有一席之地而已。
执无无声的摇了摇头。
“其实你也不必嫉恨褚苍知,他迟早会被你墨师叔赶下山。最长不超过两年时间,待为师借皇族的‘龙血池’突破至炼虚境,北境皇族便不得不对灵虚宗俯首。”
凛冽的晨风刮起执无的衣袍,苍冷的脸望向东方升起的太阳,宛如戴上张猩红的面具,漆黑的瞳仁跳跃着欲|望的焰火。
“凌儿,你是灵虚宗磨了二十年的一柄藏锋利刃,将来是要悬在真龙头顶上的,舅舅希望你能把精力更多放到修行上,你若还念着那个人,就再努力些,求不来的,就让他自己送上来。”
执百凌第一次听舅舅说出这样的话,震惊的抬起头,半晌未能说话,晨风吹得阔袖白衣猎猎作响。
渐渐的,原本灰暗的眸中闪出道炽烈的星火。
他紧紧握住腰间玉璧:“是!”
*
“知儿,你要自己说,还是等为师让你开口。”墨九双手拢进袖子里,隐隐释放出迫人的威压。
出乎他意料,褚苍知回答得极快:“弟子招。”
“昨日师尊走后,有只血翅蛇鹰忽然朝我扑过来,弟子与它缠斗近一个时辰才将保住小命,弟子看死都死了,不能浪费就生个火烤烤。谁知道烤了一个晚上居然都没熟!天亮后就被那个白面饼看到就……这样了。”
墨九眉头深凝,眼中露出些怀疑,等到褚苍知说“烤了一个晚上没烤熟”时,疑虑尽消。
血翅蛇鹰翅如钢铁,迅猛凶悍,筑基期碰见也得躲着点,就凭他一介凡人能与它缠斗那么长时间,现在还活泼乱跳,听起来就不怎么靠谱。
不过,“烤了一个晚上没烤熟”可以确定是句真话。
墨九露出些好笑:“呵,血翅蛇鹰是从化天炉秘境带出来的,自然不怕火烧,亏你还烤了整个晚上。”
褚苍知怔愣住,目光凝在开阖的唇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