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院回廊外,春日午后的阳光慵懒地流淌,将并肩而行的两人身影拉长。关于熵增与开放经济系统的讨论余韵仍在,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思想碰撞后留下的、微热的星尘。
“所以,归根结底,”苏晚星总结道,声音带着清泠的笑意,如同山涧溪流,“经济活动,乃至整个文明,本质上就是一场对抗宇宙终极法则(熵增)的、悲壮又迷人的局部‘叛乱’?通过持续输入负熵(知识、资源),维持内部低熵的有序岛屿?”
“精炼而准确。”江临舟侧头看她,深邃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欣赏,如同平静湖面倒映着璀璨的星辰,“一场建立在宇宙冰冷规则之上,却又充满人类智慧与韧性的宏大博弈。”
两人沿着林荫道继续前行,话题渐渐从宏大的宇宙经济学滑落到更具体的校园生活。阳光透过新绿的梧桐叶,在路面投下晃动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清新气息。方才那种因深度共鸣而产生的、几乎要灼烧起来的悸动感,在春日暖阳的抚慰下,沉淀为一种更熨帖、更舒适的默契暖流,无声地萦绕在两人之间。
就在这时,苏晚星脚步微微一顿。她抬头望向天空,澄澈的蓝天上,一架民航客机正拖着长长的白色尾迹云,平稳地划过天际,留下一条清晰的、逐渐扩散的轨迹。那轨迹在无垠的蓝色画布上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固执地延伸向远方。
她的目光追随着那道航迹云,清亮的眸子里,属于水瓶座的那份天马行空和古怪联想力瞬间被点亮,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一圈名为“奇思妙想”的涟漪。
“江临舟,”她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跳跃性的好奇,完全没有铺垫地从宏观宇宙跳到了眼前具体的物理现象,“你说,”她指着天空中那道逐渐变淡的航迹云,“这条飞机留下的‘路’,它真的存在吗?”
江临舟顺着她的指尖望向天空,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清晰的讶异。这问题来得太突然,也太…“苏晚星式”了。它不像一个严谨的物理学问题(航迹云本质是水汽凝结的冰晶),也并非哲学探讨(存在主义意义上的“路”),更像是一个孩子对着肥皂泡发出的纯真疑问,带着点打破常规的狡黠和探究本质的执着。
但他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解或敷衍。相反,他几乎是立刻敛去了那丝讶异,神情变得专注而认真,如同面对一个需要深入解析的金融模型或哲学命题。他微微蹙起眉峰,目光追随着那道渐渐消散的白线,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几秒钟后,他低沉而平稳的声音响起,带着理科生特有的逻辑严密性:
“从瞬时物理状态来看,它存在。”他开始了条理清晰的分析,如同在构建一个多维度的思维框架,“在飞机引擎排出高温废气与高空低温空气剧烈混合的瞬间,水汽饱和凝结成冰晶,形成了肉眼可见的白色云带。这是特定物理条件下发生的、可观测、可记录的物质现象。”
苏晚星安静地听着,眼神专注,带着纯粹的探究欲,像等待一个精密仪器输出结果。
江临舟继续推进他的逻辑链条:
“但从持续存在性和路径实体的角度看,”他微微摇头,目光依旧锁定着天空,“它又是‘不存在’的。随着高空风的吹散、冰晶的升华消散,这条‘路’迅速失去其物质形态,回归为不可见的水汽分子,弥散在广袤的大气层中。它无法被触摸,无法被固定,更无法承载后续的物体沿着它‘行走’。它只是一次物理反应的短暂视觉痕迹。”
他的分析精准地切入了“存在”与“实体”的核心矛盾。然而,苏晚星的问题显然不止于此。江临舟顿了顿,目光从天空收回,转而落在苏晚星清丽而充满期待的脸上,深邃的眼眸里闪烁着思辨的光芒,仿佛在回应她眼中跳跃的智慧火花:
“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种更深邃的洞察,“如果我们引入信息维度和观测者视角——”
苏晚星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如同夜空中被点亮的星辰。她知道,他抓住了她问题背后潜藏的、更“水瓶座”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