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舟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这个女孩,总能把最深奥的哲学问题,巧妙地链接回她最熟悉的宇宙尺度。他看着她因专注思考而更加明亮的眼睛,那里面闪烁着纯粹而迷人的智慧光芒。
“或许,”他顺着她的隐喻,声音低沉而带着探索的意味,“需要构建个体内在的‘信念信号萃取引擎’?基于自身的核心价值体系(先验),对涌入的信息流进行动态评估(似然值),不断更新对信息价值的信念(后验),最终做出符合‘真我需求’的决策?”他将BSEE的核心逻辑,完美地迁移到了这个认知哲学的难题上。
苏晚星微微一怔,随即唇边绽放出一个清浅却无比真实的笑容,带着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喜:“精辟!江临舟,你这个迁移能力…简直是跨界逻辑的完美实践!”她毫不吝啬地给予专业上的高度认可,眼神明亮地看着他。
江临舟看着她因思路被点通而瞬间生动的脸庞,那笑容纯粹而充满感染力,让他心头那点愉悦感悄然扩大。他微微低头,掩饰住眼底过于明显的笑意,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平稳:“只是顺着你的思路往下推了一步。”
“很关键的一步。”苏晚星肯定道,心情也因为这次高质量的思维碰撞而变得轻松愉悦。
短暂的课间休息在两人深入而高效的讨论中飞快流逝。上课铃声再次响起。
后半节课,教授开始讲解“技术乐观主义”与“技术悲观主义”的百年争论。当讲到某些激进技术派认为人类终将“上传意识”、“实现永生”时,苏晚星在笔记本上飞快写下一行字,笔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
> 技术乌托邦的熵减悖论:追求绝对秩序(永生)是否违背宇宙基本法则(熵增)?高度有序的“意识数据”本身,是否蕴含更深层次的无序风险(意识崩溃/数据湮灭)?
写完后,她自己看着这行字,唇角弯起一个极淡的、带着点水瓶座式古怪幽默的弧度。
江临舟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她的笔记本,恰好捕捉到了这行小字和那个带着调侃意味的表情。他深邃的眼眸里瞬间掠过一丝清晰的笑意,如同投入深潭的阳光。这个女孩的思维,总是如此独特而充满跳跃性,从严肃的技术伦理瞬间跳跃到宇宙基本定律的调侃。他强忍着笑意,修长的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敲击,然后不动声色地将屏幕微微向苏晚星那边倾斜了一点点。
苏晚星疑惑地侧目,只见他的平板屏幕上打开着一个文档,上面是他刚刚敲下的一行回复:
> 江临舟:深表赞同。或许“永生”本身就是宇宙最大的Bug?追求绝对熵减,小心触发宇宙级“蓝屏”。另:此观点极具颠覆性,建议投稿《科幻世界》。
“噗…”苏晚星一个没忍住,极轻的笑声从唇边逸出,她赶紧低下头,肩膀却因为忍笑而微微耸动。她没想到江临舟这样看起来一本正经的人,居然能接住她这种天马行空的“熵增”梗,还给出了如此“专业”又“科幻”的回应!
她拿起笔,在他的回复下面飞快地添了一句:
> 苏晚星:收到。拟稿标题:《论碳基生命的终极Bug与硅基蓝屏的必然性——一个熵增宇宙中的悲喜剧》。投资人(指你)有兴趣赞助版面费吗?
写完后,她将笔记本推回两人中间,抬起眼,清澈的眸子里盛满了促狭的笑意,像偷吃到糖果的孩子。
江临舟看着她的回复和她眼中闪烁的狡黠光芒,胸腔里那股闷笑再也忍不住,化作一声低沉而愉悦的轻笑。他迅速握拳抵在唇边,掩饰住过于明显的笑意,但微微耸动的肩膀和眼底无法掩饰的明亮光芒,泄露了他的好心情。
两人之间,一种独属于高智商灵魂的、基于共同知识背景和古怪幽默感的默契,在安静的课堂上无声地流淌。阳光透过窗户,温暖地笼罩着这对同桌。笔尖在纸页上留下思想的印记,而某些比哲学更微妙的情愫,也在这一笔一划、一颦一笑间悄然滋长。
下课铃声响起。学生们开始收拾东西。苏晚星小心地将那页画着洞穴涂鸦和写着两人“熵增蓝屏”对话的笔记收好,仿佛珍藏着一份独特的思维火花。
“下周的阅读材料是哈贝马斯关于‘交往行为理论’与技术民主化的章节。”江临舟一边收拾平板,一边自然地提醒道,仿佛两人已是合作许久的固定搭档。
“嗯,看到了。”苏晚星点头,将笔记本放进帆布书包,“他的公共领域理论,或许能部分解释我们之前讨论的‘认知自主性’困境?”
“值得期待。”江临舟站起身,高大身影带来一片阴影,也带来了他身上清冽的气息。他拿起自己的东西,目光落在苏晚星身上,带着询问,“一起走?”
“好。”苏晚星背好书包,与他并肩走出教室。
午后的阳光洒满文学院古朴的回廊。两人走在熙熙攘攘的学生中,讨论着哈贝马斯的理论可能对现代社交媒体设计的启示。距离不远不近,话题严肃而深入,气氛却轻松而自然。选修课的同桌时光,如同在繁重的专业学习之外,意外开辟了一片充满思想碰撞与隐秘默契的绿洲。在这片绿洲里,理性的光芒交织着古怪的幽默,共同谱写着名为靠近的序曲。江临舟那句“一起走?”和苏晚星那声“好”,似乎也预示着,这种并肩而行的模式,将不仅仅局限于哲学课堂的回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