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野雅史保持着俯下身的动作,揪起炸弹犯的衣领,把他从地面上拽起半米,身体悬空和领口收紧导致的窒息感并不好受,炸弹犯难受得皱起了眉。
“让摩天轮上的炸弹停下来。”他以命令的口吻说出了自己的诉求,或者说威胁。
松田阵平最在意的当然是另一个爆炸地点的消息,但是日野雅史心知自己并不适合以情报为目的的审讯,单方面的折磨人或许还可以试试,什么分析微表情啊语言陷阱啊,还是饶了他吧。
当年他还没暴露出与情报组的相性不合,组织丢给他一个审讯卧底的任务,什么都问不出将要受罚的他拿着那把手术用的小刀泄愤地在对方身上刮了不少口子,也没能撬开对方的口得到情报。
他从对方疼得湿透的刘海下看见那双干净的眸子,以及他瞳孔中那个小小的、阴暗的自己,突然觉得这场折磨中真正在被审讯的人不是对方,而是自己。
没关系的,日野雅史,没关系的。警视厅总有擅长撬开对方嘴的人,这个炸弹犯嘴在硬也硬不过当初那个卧底,你不需要亲自来做这种工作,你不能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赶紧让眼前的鬣狗把炸弹停下来才是正事,其他的不需要多管。
他的视线像猎豹一样死死盯住眼前的猎物,却迫于一些外部的压力不能上前撕咬。发过一次的疯就不该再次出现,萩原研二死后他顺着自己心意误杀了炸弹犯之一的后果,就是断了另一炸弹犯的线索,让对方有机会再次走到面前来挑衅威胁他。
这次要是再失手弄死对方的话,那个爆炸地点的线索就只在七十二号座舱的液晶银屏上了哦?松田阵平就会步上萩原研二的后尘,死在他面前了哦?
炸弹犯没想到他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这个,一愣,明白他的意思后开始发笑。短促的笑声回荡在他的胸膛,经喉咙挤压而出,显得尖锐而嘲讽。
“那个炸弹只有定时□□,和一个接受信息的液晶银屏,只能手动拆解。”炸弹犯直视着日野雅史的眼睛,不肯错过他眼中的情绪变化。
他满意地看到压在他身上的警官身体一僵,理解了他话语的意思后,愤怒的、蔑视的眼神染上痛苦和无助,甚至还有几分绝望。
日野雅史松手把对方摔在地上,虽然很想再给他补上一脚,但是一来一个正直的警察不能在大庭广众下对犯人施以私刑,二来时间真的不多了,没有时间浪费在这种小事上。
不管是留给他的时间,还是留给松田阵平的时间。
这下他的手真的开始发抖了,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十一点五十九分,距离正午只剩一分钟了。
距离爆炸时间只剩下一分钟了。
一分钟能做什么?一分钟、一分钟够松田阵平拆完上面那个炸弹吗?
“你在害怕的!你在害怕!哈哈哈哈……你们这些虚伪的警察,杀死了我的同伴,现在我要为我的同伴报仇……”
日野雅史没有理会他,他不肯放弃地在通话记录里翻找出那个通话次数最多的号码之一,在看到熟悉的前几个数字后立刻点上去,痉挛的手指点了三次,才拨打出那个电话。
“嘟——”
快接啊,快接啊,快接啊。
日野雅史在心中催促,只听到心跳与嘟嘟声渐渐同频,震得他胸腔隐隐作疼。
“嘟——”
快接啊,松田!
日野雅史捏紧了手机,指节抓得发白,折腾了一个星期的大脑开始眩晕。
“嘟——”
“ただ今、电话に出ることができません、ピーと言う発信音の后にメッセージをお愿いします。”
日野雅史在听到甜美女声播报的忙音时怔住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举着手机的手臂僵直,直到电子音重复第二遍才反应过来。
为什么不接电话?
为什么不接电话?
为什么不接电话?
他举着的手没有挂断电话,忙音重复了三遍后自动退出呼叫界面,回到手机桌面,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日野雅史不敢去看还有多少时间了,呼吸越来越急促,隐约感受到口唇和四肢都开始发麻、刺痛,全身的肌肉也忍不住开始颤抖,关节僵直。
意识的最后一刻,他听到赶过来的佐藤美和子在叫他,视网膜上出现模糊的人影。
“日野警部、日野警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