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左峥权回答,继续说:“我以为,我已经得罪你了。”
左峥权挑眉,下颚微扬:“坦白从宽。”
“我耽误你预备营选拔了,对不起。”
李先衡团起那张用过的纸巾,握在掌心,他与左峥权面对面直视彼此,连眼珠的动向都无所遁形,所以他清晰地捕捉到了左峥权失望的情绪,他意识到,这不是对方想听的答案。
那他想听什么?
他们两个真正产生交集是从上周日的滑雪场开始,然后就是由网线牵引、隔着屏幕的问候和闲聊。
如此短的时间,再没有比滑雪场摔的那一跤更大的矛盾了。
李先衡捏了捏纸团,他确信自己的回答是这道填空题唯一的答案。
左峥权本来挺有兴致的,在李先衡说得罪他的那一刻,他马上在心里翻出了小本本:
首先是给他送晚饭的那天骗他说吃过了;
其次,明明是约他吃早餐,结果除了他俩,桌上还有四个电灯泡,餐前和omega说说笑笑,餐后和beta拉拉扯扯,真是一刻都闲不下来;
最后,敷衍人,不仅拒绝他的哄睡邀请,而且到现在都没通过他游戏里的好友申请。
李哼哼真是罪行累累,就看他挑哪一个“认罪”了。
耽误预备营选拔?
这算什么?
左峥权:“......”
李先衡开门见山:“我可以弥补吗?”
雪山上的撞击与翻滚恍如昨日,在这场意外里,左峥权是唯一的受害者,可他本人自受伤以来并没有任何追究的意思,平时戴着支架行走自如,坐在轮椅里更是闲适自在的姿态,如果不是那日两人缠得太紧、左峥权压得好重,李先衡也要在忙碌的考察作业里淡忘掉那条摔伤的腿。
不管是上周日的“同甘共苦”,还是今天的“弥补”,李先衡都知道,道歉的方式那么多,不应该让自己处于如此被动的位置,如果左峥权别有用心,他就是自投罗网。
而且,左峥权进入预备营,是左家一句话的事。
执棋之手,可以改写规则。
羽翼未丰的李先衡,拿不出足够的“诚意”,他的“同甘共苦”和“弥补”,只能由对方开价,他明晃晃地问——我要付出什么代价才会让你满意?
左峥权与李先衡相处时的态度已经明示了他要将雪山上的意外翻篇,李先衡最佳的选择是顺理成章地承这份情,并借此机会将左峥权发展成新的人脉资源。
但是,李先衡总是忘不掉那阵萦绕鼻尖的梨花香。
在左峥权望向他的每一次眼神里,在左峥权靠近他的每一个动作里,他情不自禁地想去挖掘其中的深意,想要解读每一缕梨花香的隐喻。
他的心里燃起了哔哩吧啦的火星,就像探险家在踏上新大陆后第一次执起火把,前方神秘且危险、没有标准路线、充满无限可能,他试探着迈出步伐,不管胸腔激荡的情绪有多么好奇和迫切,表面还是镇定严肃。
左峥权沉沉地看着他,手指无意识的敲点着餐桌。
如果说李先衡在“认罪选择题”里选了个莫名其妙的答案,他有点失落,那这句“弥补”说出口,他真是起了一股无名火。
有分寸是好事,这样李先衡就不会和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不清不楚地纠缠,但这分寸用在自己身上,李先衡是想划清界限吗。
怎么?以为自己也是想拉拢他?这么避之不及。
左峥权垂下眼,掩住了眼底阴沉的风暴,温声道:“没什么好补偿的。”
这句话说得巧妙,李先衡品出了两种意思:
——不需要补偿(友善版);
——你拿不出我要的补偿(刻薄版)。
李先衡又团了团掌心的纸球,斟酌该如何接话。
左峥权抬眸朝他笑:“你吃好了吗?”
话题转得快,李先衡微愣,点点头。
左峥权转去岛台端了两个香槟杯过来,李先衡才注意到自己做失败的那杯起泡酒已经被倒掉了,左峥权右手持着他自己挑的云莓酒,左手是一杯新的果酒,alpha灵敏的嗅觉让李先衡捕捉到了蔓越莓的味道。
“云莓用完了,只有蔓越莓,小李班长给个面子?”
左峥权靠近,一手是橙色郁金香,一手是红色玫瑰花,他把“红玫瑰”推向李先衡,等李先衡接过,又拿着自己的杯子和李先衡的相碰。
李先衡抿了一口,甜味冲散了他有点忐忑的心绪,忍不住给左峥权竖了个大拇指。
左峥权骨节分明的手轻提着杯身,定定地看着李先衡:“你真的好喜欢甜的。”
李先衡都没注意到自己有点孩子气地皱了下鼻子,只道:“吃甜的心情会好。”
“你现在心情好吗?”左峥权问。
“你现在心情好吗?”李先衡反问。
果香被摇晃着突破了杯身的禁锢,侵压过菜与汤的腻,清清甜甜的伴着轻音乐在两人间流转。
左峥权:“很好。”
李先衡:“那我也是。”
李先衡想,原来不需要镜片,他依旧能从左峥权的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如果你真要补偿我,也行。”
李先衡微微倾身,洗耳恭听:“比如?”
左峥权漫不经心地说道:“上次和我吃早饭,我是六分之一,今天给我调酒,我是十分之一,再下次,我不会是二十分之一、五十分之一了吧。”
“李哼哼,你可以把我的份量拉高一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