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帕子细细擦去女儿脸上的狼狈,宋霜茂委屈喊了一声:“……阿娘。”
宋母眼中满满的心疼,将女儿抱在臂弯,用披风紧紧围住,似儿时尚在襁褓,她的宝贝一身傲骨,这幅狼狈样不能再被更多人看见。
女儿从小到大都是万娇千宠,她喜欢做什么,作为母亲,她鼎力支持,支持女儿成为御前女史,她从不后悔女儿走这条路,宋霜茂永远是她引以为傲的孩子!
宋母挺直腰杆,颇有威严地瞪着站在树下无措的宋父,“宋大人,我知道你是为了防止女儿走你老路,但这不是你背着我私自用家法的缘由。”
宋父犹豫不决往前踏了一步,又后退,他无奈用力甩衣袖,小跑过去,伸出手拉住宋母的衣角,“夫人,凌烟,萧公主我错了。”
萧凌烟笑得明媚张扬,气场却生人勿近,猛然打掉他的手,眼神狠厉,“别,宋大人,不要高攀本宫,一开始为什么瞒着我,不和我商量。”
宋父像小狗一样委屈巴巴,眼泪汪汪望向爱人,“我只是怕女儿步我们后尘。”
萧凌烟跺了跺脚,刻着凤求凰的步摇随着动作在风中起舞,她无力叹了一口气,“宋玉怀,你到现在还是死书呆子,当年的失误在我眼里不过是小事一桩,都过去了!”
她眼神落到女儿身上,瞬间变得温柔如水,“我相信女儿她做得会比我们更好,她有你的才华,也有我教导的武力。”
“她长大了,你该放手了,真正让她闯一闯,萧将军的女儿必然不能是废物。”
宋玉怀欲言又止,神情落寞,还想继续劝说,“凌烟,你当年几乎九死一生……我差点失去你。”
萧凌烟气他脑子转不过弯,刚张口准备怒骂那呆子,就被宋霜茂轻轻拉住衣袖。
她埋在母亲的怀里,声音微颤,低喊了一句,“阿娘,我想回屋……”
萧凌烟也难起兴致和他斗嘴,再也不看一眼宋玉怀,三步并一步抱着女儿回闺房,摆手让身边的侍女请看太医。
宋霜茂意识沉下去,听到父母在闹矛盾,她知是鲁莽了,但买消息的方法是最快最有效的,再根据消息布局,让幕后者亲自跳出来。
她当时或许选择和阿爹阿娘商量一下,但……难以说服爹娘。
她的身后除了孤勇的自己还有家族,站满密密麻麻的线和利益,不能随心所欲用命去拼搏。
但凡有一根线剪错,轻则万千骂声铺天盖地,重则全家牢狱之灾。
她拉住风风火火的母亲,冷汗直冒,后背火辣辣地疼,她万分渴望回屋休息,然后静下心想如何破局,这一步真是太狼狈了。
啪嗒啪嗒——脚步声由远到近,年迈的声音入耳,“让宋姑娘好好休息,她私自外出的事已经被圣上得知,直接幽禁闺房,足月不得外出,至于恢复官职再议。”
心落到湖底,她想起身质问,为什么,但又无奈,她没有实在的证据,她的挣扎落到外人眼里不过是心虚。
脑子越来越转不动了,脚下仿佛有沉甸甸的石头拽着她下沉。
宋霜茂拼命睁开眼,摆脱噩梦,但蜉蝣撼大树,毫无作用。
苍天,我真的错了吗?
再等等我,等我醒了,我就再想想?
能不能帮我想想?
*
阳光从窗前爬到角落,墙边的牵牛花也耷拉着脑袋,怏怏的。
床上脸色发白的宋霜茂睁开眼睛,她慢悠悠地挣扎起身,不敢大幅度动作,后背似热乎的辣椒油泼上,她倒吸口凉气,用衣袖揩去额头上的冷汗。
真疼。
竹灯在床头悠悠发光,驱逐角落的隐秘,宋霜茂微微咳了一声,排着自己的胸脯顺气,视线落到手上厚厚的纱布,为难叹了一口气,看来好久不能写毛笔字了。
宋霜茂倾着身子,躺卧在床上,望着书桌的笔砚,神情恍惚,其实儿时的自己并不喜欢这些笔墨纸砚之类的玩意。
她还清晰记得,阿母把自己护在怀里对抗父亲这个“坏妖怪”。
想不懂她后来怎么会这么痴迷书,被阿妈戏称书呆子后继有人。
宋霜茂慢慢挪动,侧着身子,将枕头下的书籍拿出来,在橘黄的灯光下,再次品尚书中的故事。
她好像有印象了,阿爹阿娘轮换着,给儿时的她讲故事,颇喜欢吊足胃口,激起她好奇心。
趁着两人外出,她偷偷摸摸溜到书房,捧起书认真研读,结果发现小小的自己不识字。
宋霜茂忍不住弯了眉梢,眸里流露出浓厚的留恋,对的,从那日起,她努力去识字,读更多书,领悟其中的故事,反过来讲故事给父母听……
脸上的笑容还未消融,敲门声响起。
“霜儿,可以和阿爹谈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