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岛说:“别想这些了,先吃晚饭吧。”
阮雪舟问他:“你怎么不回去啊?”
永岛没答,只把餐盘往前推了推。热饭热菜的香气和雾气里,阮雪舟拿勺子尝了一勺汤,鲜香的味道包裹住舌头,热热地喝下去,头疼似乎也缓解了少许。
“看年轻时候的你?”
“看年轻时的她们。”
永岛反应了几秒才明白过来,阮雪舟口中的“她们”说的是台下的饭。
在各个成员说话时换对应手灯颜色的那几万人,跟着他们感言的内容传来熟门熟路的笑声或尖叫的那几万人,对故事即将迎来的结局一无所知的那几万人。
“可能有的现在已经当父母了。”
说这话时阮雪舟眼睛里有一种很抱歉的情绪,被永岛及时地捕捉到。
永岛问他:“你最初,为什么会选择这一行呢?”
阮雪舟答得简单:“因为遇到了樽见社长。”
阮雪舟与樽见的初识,是一个外界无人知晓真相的谜。永岛临也好奇过很久,看他状态已经恢复了些,不再像一开始那么爱答不理,便请他展开讲一讲。
阮雪舟回忆了一下,慢慢说:“我十四岁那年,有一个日本男团在上海开了一场演唱会。后来才知道,他们是那个时代的国民团。”
他回想着回想着,突然笑了起来:“那时很好奇,为什么场馆附近有好多看起来很兴奋的人,就在附近散步,听了一会儿里面漏出来的音乐声。”
“这时,樽见先生和我擦肩而过,又折了回来,他身边的翻译告诉我,他在问我想不想出道,和场馆里舞台上的人一样,当明星。”
“‘運命の出会い’?”永岛很感慨,这或许就是所谓命中注定,“原来真的是第一眼就决定了,你怎么回他的?”
阮雪舟轻笑了一下,又说:“当然没有答应,出国是一方面,我也并不喜欢那种站在台前被人指指点点的感觉。不过,后来樽见又来找了我和奶奶很多次。”
永岛疑惑地问:“你父母呢?”
阮雪舟摇摇头:“他们不在我身边,也不管我的事。奶奶慢慢就被樽见的翻译说动了,我们那时经济条件不太好,樽见答应了她会做我的监护人,抚养我到成年,而且进樽见事务所,还可以一边上学一边赚钱。”
他说得轻轻巧巧,但永岛稍稍深想一些,便觉得有些寒意。一般的家庭里,即便是留学,父母也担心不舍得厉害。究竟什么样的家人,会忍心一个十四岁语言不通的孩子就这么出去,跟着陌生人去往陌生国家?怕是父母一走,他就成了亲戚眼里的烫手山芋,说白了,差不多就等于是被卖给了樽见。
也难怪养出如今这么独的一副性子了。
永岛临很是唏嘘:“这么早就决定了自己一生的方向……有没有想过,如果没坚持下来这条路,你现在会在做什么?”
“没想过。很多同期是抱着参加社团的心情来训练的,玩几年就会回归原本的生活。”阮雪舟说着说着又笑了,“但是我的话,就算想放弃,樽见也不会同意啊,会被他杀掉吧。”
樽见的脾气很不好,这在业内也是出了名的,永岛跟着笑了笑:“也是。”
“我印象很深。”阮雪舟说,“进事务所前,樽见说,‘我能让你变成一颗发光的星星,会有很多人爱你,数以万计,我保证’。”
永岛想象着那时的场景,璞玉浑金的少年,手捧星光的老人……过了一会儿,才喃喃地说:“你们确实做到了。”
DVD播到了不知第几首歌的画面,成员们唱着积极欢快的歌,站在花车上绕场,炒热了全场的气氛。
伴随着这样的背景音,阮雪舟问:“你有来过日界线的演唱会吗?”
永岛手里的筷子顿了一下,心虚地说:“没去过,以前想去来着,可是弄不到票。”
“下次我想办法帮你弄张票,来看吧。”
阮雪舟抬头笑了一下,修长细白的手指在碗沿上无意识地滑来滑去,语气让人分不清是否在开玩笑:“再不看以后可能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