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靠谱的高濯也陷入疑惑。
“我到底那里惹到他了?”高濯自言自语:“怎么第一天上班给我这么一个下马威?”
幻生种难伺候也要有个限度,更何况高濯先前认为龙珩并不是个会给下属穿小鞋的妖怪。一旁戴胜在榻榻米上来回咕涌,闻声爬起来神秘兮兮地冲高濯道:“不,濯哥你弄错了,那根本是假象!他并不是针对你,而是——”
高濯扭头很是认真地发问道:“那是为什么?”
“是因为……”戴胜欲言又止,神色几番变易后,十分苦闷哀戚地“哼嘤”了一声,而后扎着脑袋继续打滚去了。高濯莫名其妙,上去就要把戴胜揪起来:“你先说明白——”
他俩撕扯间,纪阳真推门而入:“高濯——”
他甚至顾不得敲门。见一狼一鸟这么姿势不雅地滚在地上也只是眼皮抽动了一下,片刻后直奔主题道:“今天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
外勤队里的陈设完全不成规章,等闲妖怪都不想入内。
上任队长退休后,他们甚至连桌椅都没再留,戴胜把自己的全部家当都拖了过来,高濯则在余下的角落里摆了些健身器材。是以此刻纪阳真连正经坐的地方都没轮到,只能把哑铃搬出来将就一下。
不过高濯并没能让纪阳真的疑惑得到解答。忽略一旁戴胜的持续走偏,高濯视角下的龙珩好像莫名其妙就突然对他发了难。两妖一人托着腮帮子枯坐没想出来个结果。
最后纪阳真只得悻悻离去。临走时被高濯提醒顺路带回了自己的毯子。
等纪阳真折回援助科,秦邵桐已经先走一步,留下蓬蓬拎着两摞空打包盒准备下楼。见纪阳真回来,她打了声招呼便准备下班。
纪阳真应了声,后知后觉自己也该回去了。
只是他还是不明白龙珩说的到底是什么。
心头莫名像压着什么,纪阳真站在原地一时没能动弹。到蓬蓬过来时他侧身让出路来,下意识回应了那句再见。
不过说完再见的蓬蓬没有立刻便走,她歪头皱眉盯着某处,而后道:“结果濯哥还是没洗就还给你了啊?”
“啊?”纪阳真愣了一瞬,低头才发现她说的是自己挎着的那张小毯子。
“臭烘烘的,”蓬蓬捂着鼻子道:“一股汗味。”
她佯怒般拍了一下毯子,而后便走了。纪阳真怔在原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毯子,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忽视的某个死角。
他闻不到的,龙珩能闻到。
长毛的……长毛的妖怪?……灰狼种……高濯?!
…………
莫名其妙!
*
纪阳真将原本打算丢在办公室择日再洗的小毯子带了出来。
外面虫鸣清晰,他又下班到了月上梢头的时候。
龙珩还是如出一辙地等在老地方,只是这次看起来神情颇为落寞,甚至有些没精打采。
纪阳真把毯子换了手,特地挎在显眼的地方。龙珩闻声抬头的时候眼睛先是亮了一瞬,看清他怀里的毯子后又突然黯了下去。
……果然。
纪阳真并不作声。他一如既往地在前面走着,过了会龙珩开口道:“纪阳真。”
他回过头去,龙珩显得比先前那会更为纠结,他蹙眉问道:“那个毯子——”
“桐桐织给我的,怎么了?”纪阳真道。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带着史无前例的恶劣和一清二楚的心去看着龙珩的所有踌躇、犹豫和纠结,却又始终用着最无关紧要的话语去拖延、搪塞,逼迫他最后只能如实地发出质问。
因为龙珩只会忍耐。
完全归属于他的、能赐予他安全感的存在实在太少太少,是以龙珩习惯了自己的世界就是那么小,习惯了被忽视、被亏待。
意识到这点的纪阳真希望龙珩能诚实地向自己表达欲望,希望他不再吝于索求。不仅如此,那时候的纪阳真更希望自己能获得他更多依赖,成为龙珩无论处于什么时候都能直言不讳的存在。
只是这是季阳没能教完的一课。
可到了现在,即便自己注定缺席,纪阳真也希望他能更加诚实地面对欲望,能够学会依赖别人,学会索求,为以后他将步入的更为健康的关系,也为他将拥有的漫长的一生。
龙珩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又掉进了纪阳真的恶劣陷阱。他很是苦恼地站在原地,而纪阳真为他留有足够的耐心。
不过这一次,超出纪阳真意料的,龙珩没有再像之前那样被玩弄于股掌。
片刻后龙珩道:“我从他身上闻到了你的味道。”
这样跳脱却又直率的语句令纪阳真一顿,毫无疑问这就是龙珩异常的症结所在。
只是原本纪阳真以为自己会耗费更多的时间把这个答案诱导出来。他随即给予了应有的解释:“大概是因为高濯借用了一下。”
纪阳真抬了下手,示意手上的毯子正是罪魁祸首。
霎那一阵暴烈的风袭来,纪阳真下意识侧脸躲避。只是风没有伤到他一丝一毫,精准地卷着那张小毛毯涌上天去。
小毛毯化身阿拉伯飞毯悠然远去,这画面奇异到令纪阳真瞠目结舌。而龙珩慢慢踱步到了他面前,循着他的目光一起看了眼消失在天空中的小毛毯,最后道:“我不喜欢你身上有其他人的味道。”
纪阳真回头,恰好对上龙珩的眼神。
来不及说什么,纪阳真倏然被龙珩抱进了怀里。
拥抱来得猝不及防,他甚至径直把纪阳真的脑袋压进胸口,令唐突的心跳声迫近。属于龙珩的味道席卷而上,彻底淹没了纪阳真。
与外表好似的游刃有余不同,龙珩的心跳声实在是太快了。而等纪阳真回过神来,立时打算推开他时,龙珩又像是预料到一般,先一步松开了手。
主被动似乎立刻倒转,纪阳真盯着他的脸一时说不出话来。而龙珩微微抿了下唇,努力压下了唇角那一点点忍不住上翘的弧度。
“我还是喜欢这样的味道。”龙珩道。
他低头又轻轻嗅了一下,似乎是忍不住在确认自己的战利品。而纪阳真只觉得两颊发麻,直到一股凉风掠过,他才后知后觉地清醒过来。
不过他看着龙珩,仍有些不可置信。
居然……学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