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源完全没预料到,车库外还堆着旧滑板、纸箱等寻常杂物,屋里却透着股怪异的死寂。
他再定睛一看,桌面那确实有几道菜肴,不过是凉水泡拖鞋、纸团泡污水、洗洁精海绵刷泡水……
范源皱着眉头,一时半会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晏勤。
正值少年最阳光明媚的年纪,却早早背负起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重担。
年轻人本该像刚跃出海面的朝阳,如今却被阴云压得透不过气,连眼底的光都暗了下去。
范源拍了拍晏勤肩膀,目光满是惋惜。
晏勤轻叹一声:“我奶奶,脑子有点问题……”
说着,他忍不住从兜里摸了根烟。
范源注意到,只要晏勤在,老奶奶就显得很安稳。
此刻老奶奶正乐呵呵地躺在躺椅上。或许不是老人家脑子有问题,也许是老人家精神上缺乏安全感。
他硬着头皮安慰:“没事,老奶奶见到你不也挺安心的么?人上了岁数,难免有个头疼脑热的,只要精神头还行,能吃下饭,就是福气了。”
晏勤夹着烟的手悬在半空:“?”
范源:“她只是记忆停留在你小时候,这也挺好的,说明她心里在乎你。你平时不得多照顾点她老人家?”
这话让晏勤更难受了,他干脆把烟咬在嘴里:“我平时……”
乡镇里关于他奶奶和他家常事的闲话,早就传得满天飞,他不是聋子,哪会听不见?
就算有情绪,晏勤也只能往肚子里咽,别无他法。
他一肚子的苦水没处倒。
一来也没啥合适听他倒苦水的对象,平时围在他身边转的,要不就是想占他便宜,要不就是盯着他的钱,谁会真心听他诉苦?
此刻,他竟觉得刚搬来的范源是个合适的听众。
晏勤突然很想抓着范源,把他内心憋屈的、不安的、难受的事情一股脑倒出来。
可这人,不过是个连姓甚名谁都没问过的新邻居。
范源见晏勤欲言又止,又没等到这个不礼貌、不爱说话的邻居开口。
他便开口再活跃一下气氛:“你说的那个难吃的饼,你奶奶跟我一起吃得挺开心的。”
“啊?”
“我的意思就是,一切都挺好的。人不是还在么,什么都还在呀。”
晏勤默默点燃了烟,叼在嘴里:“嗯。”
“老人家见一面少一面,平时你多陪陪她,”说到这,范源突然想起自己真心期待的饭可不能白跑了,厚着脸皮补了一句,“还有,你欠我一顿饭啊。我走了。”
“嗯?啥?”晏勤张嘴一愣,烟从嘴里轻飘飘地掉到地上。
“嘿嘿,”范源厚着脸皮笑着说,“我不管,你欠我一顿饭,阿勤,回头得请我吃饭。”
说完,范源抬脚就往外走。
他才不管晏勤答不答应,先记在账上再说,以后有的是机会拿来调侃晏勤。
晏勤站在阴暗的屋内,注视着门外被阳光照射下光芒四溢的范源。
“好。”晏勤走到门口旁目送着范源回到屋内。
晏勤脑海瞬间闪过一丝感慨:范源周身仿佛有光,和这小地方格格不入。他和这个地方的人完全不一样,他就不属于这里。
晏勤只是出生这个小地方,但他并不热爱这里。
要说得更极端一点,他甚至想逃离这里,但他没办法……
……
‘嘭嘭嘭’好几阵持续又剧烈的敲门声响起。
范源正在客厅打扫卫生,整理他的行李。
他一听就知道不是敲自己家的门,而是对门邻居家。
不过,这敲门的阵仗,这是催债还是情债啊?
范源本来想猫在屋里看热闹,但突然想起晏勤家那位脑子不太好使的老太太,便果断打开家门。
只见一个穿得花花绿绿的中年大妈正对着晏勤家的门又拍又喊:“哎!晏少!在家吧?在不在?”
范源挑眉:“?”
不是吧?这个小地方现在风气这么开放了?中年大妈示爱小鲜肉?
他脑补出一出狗血剧情,却被刺耳的拍门声拉回现实。
范源自己都受不了这噪音,更担心屋里的晏老奶奶受刺激。
他直接开口:“不好意思,中午休息呢,能别拍门吗?按门铃或者……”
当下范源向大妈发起了一个舌战邀请,不知晓自己能不能舌战得过大妈。
他心中一点数都没有,隐隐觉得要占下风,搞不好要被骂得狗血淋头。
话没说完,中年大妈猛地转身,转身时还斜睨着门缝。
待看清范源是张生面孔,又瞥见他长得白白净净,一副书生样的模样,她立马转变表情,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小伙子,你知道晏勤那小子跑哪儿去了吗?”
“不知道。”
范源忽然觉得厌烦,保不齐真是大妈追小伙的戏码。
他和晏勤真是孽缘,才刚回来第一天,都碰到晏勤多少次了!
他在内心咆哮:我他妈是他代言人吗?他人不就长得帅点吗?怎么了?帅就了不起啊!
老子就不信这小地方的人天天围着他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