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洗手间太多人排着队,他就带着那女生去了二楼。
女生刚要进女洗手间,又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可以、可以再麻烦您在门口等我一下吗?我有点路痴,怕一会儿找不到路下去。”
他其实不太乐意,他的盘子还丢在楼下,一会儿被钟秋看到了要扣工资的,但是客人的要求他也不能拒绝,再说了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请求,不会耽误多长时间。
“好。”他应了。
二楼的男女洗手间是面对面的,他盘着手站在旁边,听到她开着水龙头弄了半天,吴子扬挺想问问她需不需要帮忙,但是为了避嫌还是没说什么。
男洗手间那边,有个男人站在镜子前开着水龙头冲脸,埋着头捂了好几下,最后一下拿手擦了把水,然后甩了甩手上的水。
那个男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忽地看见镜面反射出来的站在墙边的人,他杵在洗手台前愣住了几秒。
他又往镜子上凑了凑,似乎想看清他,又似乎是不敢相信是他。
男人往洗手间里走了两步,低声说了句什么,被外面吵杂的声音盖掉了,再走出来时,身后跟了四五个男人。
他走近时,吴子扬才注意到这个人,寸头,右眉断眉,右耳上有三个银色的环,手里还捏着一支烟,中指上戴着一个很大的金属戒指。
首饰变了,但是那个眼神没有,和他记忆中一个人重叠起来。
吴子扬心里闪过一秒的诧异,又立刻化为宁静,他还是面无表情地靠着墙,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再给他们。
长得像吧,那人大众脸。
哪能那么巧,越了几个城市还能碰上。
吴子扬这样想。
“真是啊?不会只是长得像吧?”
“傻逼,看不到他的项链吗?”
“连哥,真是他,我看……操,他现在是不是就一个人?”
“还真是,连哥,咱要不要过去?”
……
项链?连哥?
吴子扬呼吸乱了一秒。
竟然真是这帮人,这会儿还能在这里碰见,缘分挺大。
他的项链是在孤儿院的时候就戴着了,院长说是他被送来时就系在脚脖子上的,那是一颗指甲盖大小的六角银色星星,后来被院子改成了一个项链,就一直戴到了现在。
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院里太多孩子了,大家姓氏不同名字难记,就都以人身上的东西作为信物,用来认人,也算是好记一点的代号。
他的项链虽然是六角星,但是因为姓吴,又被人看低一等,他们都叫他……
领头的男人,也就是那个连哥,吹了一声口哨。
“五星。”
吴子扬真心不想在这个地方碰上他们。
“哎,没反应,”连羌说,“不会是同款项链吧?”
“这玩意还有同款?这么巧?我看长得也挺像啊,”身后的小弟说,“还是一副好欺负的样子,看得我都想把烟头往他那小脸蛋上按。”
几人一阵轰笑。
连羌走上前想拍他的肩,被吴子扬伸手挡住了。
吴子扬冰冷冷的眼神看向他,几年没有再对上过的视线一旦再次对上,火药味肆起,莽撞地冲进连羌的鼻腔里。
“哟,真是你啊,”连羌撇嘴,冲他扬起眉毛,“好久不见了,五星。”
“嗯。”吴子扬应了一声,没再看他。
其实他应都不想应的,如果是在家那边碰到他们,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送他们每个人一拳,让他们回家找妈妈去,但是现在在打工的地方。
更何况,江楠还在楼下。
他不想现在打架,不想给钟秋惹事。
吴子扬随便瞥了瞥,连羌身后跟着大概四五个人,要是真打的话,动静还是有的,他不想连累江楠一起被辞职。
“刚刚喊你怎么不应?”连羌身后的小弟走上前来,“不认识我们了?”
“哎,木头,”连羌伸手拦住他,“戾气别那么重,老朋友相识一场,别动不动就伤了和气。”
木头本名慕随,因为有一个木制手环,代号为木头。
不过现在看来,还真配不上这个代号,毕竟吴子扬离开孤儿院之前,把他的木制手环随手烧了。
慕随还记着当年的事情,看起来很不服,但还是往后退了一步。
连羌收回了手,把烟递回嘴里,道:“五星,长个了,窜那么高,有一米九没?”
“没。”他应了一声。
女洗手间里的女生走出来,正想把外套递回给吴子扬,看见面前站着一群穿着乱七八糟的社会分子,递出去的手也僵住了。
连羌笑了笑,看向吴子扬:“你小子还交女朋友了?”
身后的小弟都笑起来,发出一阵唏嘘。
吴子扬没接过女生递来的外套,看着她说:“不认识,你谁?”
女生顿了一下,明白了什么意思,连忙摆摆手,看起来非常镇定,但是声音在发着细颤:“哦,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她很平静地走开,下了楼。
吴子扬抬眉看了看连羌,他应该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劲。
希望她能聪明勇敢一点,去找钟秋,不然就有点难办了。
连羌在兜里掏着什么,吴子扬立刻警惕起来,直到看到那是一盒烟。
连羌把烟盒递给他:“会吗?”
“不会。”他应。
“都走了这么久了还不会抽烟?今年应该有——十六七岁了吧?”连羌笑着回头看了看慕随,“木头,要不要教他抽烟?”
“连哥,我来教。”慕随见到个发挥自己能力的机会就积极地站出来,拿过了他手里红色的烟盒。
他拿出上衣口袋里的打火机点燃了一根,那烟头源源不断冒出的劣质烟味儿让吴子扬犯恶心。
垃圾牌子,他初中都不抽这个牌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