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与那二人相谈了一番,才知道原来他们到了香厨堂后,也是一头雾水地被曾阿福叫去后院等着。
彼此互通了姓名,那个瘦子名叫曹小明,世代庖厨,一家人正在祁州城开着一家名叫曹氏酒家的饭馆。
而那个胖一些的名叫李虎,是祁州城闻名的仁合楼掌勺主厨。
“早就听说这个福师傅脾性暴躁,却没想到这么无理取闹!”
提起曾阿福,李虎便甚是愤愤地一掌拍在桌上:
“小爷在祁州城怎么也是号人物。结果来了这露华书院,竟被摆了脸子。只让人干等着,半天连杯解渴的茶水都不端上!”
“你小声些,别让福师傅听见了……”
林乐钧心有后怕地看向灶房,只担心下一秒那曾阿福就要破门而出了。
“叫他听见又如何?”李虎眼睛一瞪,声音却不由自主地放低了几分:“咱们哥几个好歹也是经过了比试,他还敢把我们赶出山门不成?”
一旁的曹小明沉沉叹了口气,道:“倒也不是不可能。要知道这福师傅虽然只是一介厨司,身上却还是有几分盛气凌人的本钱的。”
李虎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这话怎么说?”
曹小明先是环顾一圈四周,确定没人后。这才神神秘秘地开了口:“露华书院的前任山长叶潜——也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望舒先生,你们可知道?”
见听他说话的两人一齐点了点头,曹小明又将手附在嘴边,压低声音道:“那……前朝闻名天下的御厨曾大和,你们可知道?”
林乐钧自然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李虎却被惊得撑开了眼皮,瞪起那双眯缝眼:
“啊?你说得可是那位以宫廷八味名绝天下,还得了先皇御厨金勺的曾大和?”
“没错。”
曹小明继续道:“据说忘舒先生脾胃虚弱,从前居住宫中的时候,曾大和常以药膳为他调理身体。两人从此结缘,相交甚密。而告老还乡之后,曾大和便将衣钵传给了膝下独子……”
话说到这里,他忽然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你猜这人是谁?”
“该不会就是那个福师傅吧?”
李虎又惊又恐,隔了一会儿回过神来,问曹小明:“这些事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我家祖祖辈辈都是做厨子的,打听这些事那不轻而易举吗?”
曹小明甚是得意地扬了扬眉毛,“这曾大和年少时曾与我四阿公同一家食肆做学徒,他夫人跟我四阿公也是同乡人,他的事早在老家传遍了,一问就知道。”
“他背后靠山这么硬,不会是要随便找个由头把咱们打发了吧?”
李虎一拍大腿,慌张道:“为了进这露华书院,老子不惜丢了仁合楼的好差事!若是被人知道才进去半天就被赶了出来,小爷我不成了全祁州城的笑话了吗?”
听完曹小明的一席话,林乐钧心里却放松了不少。
他从怀里摸出刚才李群玉给的橘子,一边剥皮一边小声说道:“我却觉得,福师傅不会随便就让咱们下山的。”
李虎愣了一下, “为什么?”
“你想啊,按照曹兄方才的说法,这福师傅是凭着他爹金勺御厨的关系进了书院,背后的靠山是叶山长。但叶山长已然仙逝,咱们又是吴山长亲自选来的伙夫,福师傅就算是再肆意妄为,也不敢这么驳吴山长的面子。”
说到这,林乐钧给嘴里送了一瓣橘子,“……所以我猜他就是想给新人一个下马威。毕竟这回来的伙夫都经过了比试,厨艺精妙不说,有些还是祁州响当当的名厨。倘若不磨一磨新人的锐气,他们难免会恃才傲物。”
“说得也是。”
李虎抚着胸口缓过气来,“那他叫咱们到这里来究竟是要做甚呀?”
“还有个人没来呢,等他来了就知道了。”
曹小明说着,索性翘起腿坐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三人便这样又等了一会儿,不知过了多久,灶房门后的布帘终于被人掀开了。
来人便是第一场比试胜出的陈一刀。
他紧绷着嘴角,神色凝重,看来也是被放了狠话。
而曾阿福紧跟其后,双手抱胸,依然是刚才那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见那二人直直向他们,林乐钧站起身。见状,曹小明与李虎也忙抬起屁股站了起来。
曾阿福审视着面前四个新来的面孔,最后从鼻间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冷嗤。
“丑话先说在前头,香厨堂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
他拧起一行眉毛,瞪着眼恶狠狠道:“不管你们在山下是什么身份,只要来了我这香厨堂,一切就只能拿手艺说话。做得好自然可以留下,但若是什么绣花草包,便趁早收拾好东西给老子滚蛋!”
听到这里,李虎低头回避着那道利剑一般刺来的眼神,以为刚才自己叫嚣的那些话都被曾阿福听了去,吓得是汗流出浆。
曾阿福向后一挥手,沉声道:“把东西拿上来!”
话音落定,便有人提着一筐沉甸甸的东西走上前。
林乐钧探身一看,其中满满放着的竟然都是鸡蛋。
……好家伙,这么多鸡蛋,穷人家怕是攒个三五年都攒不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