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麦边剥虾边玩笑着发出疑惑:“你祖上是南方人吧?”
“祖上不知道,但我确实不是云溪人。”边戎递给他一张纸巾,避免辣油滴答到身上,顺手拿了个空碗,三两下剔除虾壳。
虾肉沿着碗边挂了一圈,递到姜麦面前,他楞了一下,道了声谢谢后,姜麦边不客气地享受着满满一盘虾肉,边含糊地说:“我一直以为你是本地的,原来不是啊……”
“云溪这边很小的时候就过来了,跟着外祖父他们一起。”
“外祖父还健在呀?”
“前两年过世了。”
世事无常,很唏嘘。
姜麦:“抱歉啊……”
边戎摇摇头,“寿终正寝,算是福报了。”
服务员正巧上菜,问了他们一嘴要不要尝试一下他们的新品折耳根菜。
姜麦几乎是皱着眉头浅尝即止,同时发现边戎并未提到父母,察觉到越界,他没再进行这个话题。
饭后依旧是散步时间。
边戎接了个电话,姜麦稍稍听见了一点漏音,挂断电话,边戎说他要去一趟店里,姜麦便打算回他租房的地方收拾点东西。
他先去了趟店里,把两只狗接上,遛弯的时候收到边戎的消息。
边戎问他东西多不多,姜麦想了一下。
上次看过那套房子后,房东又电联了他两次,带他再看了几套,但发生这件事情之后,姜麦就想考虑买房。
平安街距离他上班的地方近,周边又四通八达,交通也方便。
而且,边戎就住隔壁。
直接成邻居的话,近水楼台……先得月?
姜麦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边戎:【好,一会儿我过来帮你拿。】
收到这条消息,姜麦回了个“好”,然后收起手机,比两只修狗更加充满活力。
“黄金,万两,冲啊!回家啦!”
进入小区,姜麦发现楼里依旧没做任何保护,似乎盗窃一事只是他一个人倒霉。
老破小,物业实在不够给力。
上楼梯,姜麦忽而眼尖地发现楼道里站着一个中年妇女,似乎在朝他家里张望。
他顿了顿,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姑妈?”
没认错。
姑妈转过身来,“麦麦,你、你在呀?”
“哦,我这刚好路过,想着给你送点应季的水果。最近怎么样?回来之后店里忙吗?”
上回他家里进贼,而房东更贼,怎么都不肯修理被撬坏的门锁,虽然在租期间发生这类事情,倒也不能怪房东。
对于对方说要扣押金,姜麦并没有同房东再辩解,左右也租了将近一年半的时间,没必要弄得难堪。
姑妈就站在自家门口,姜麦也不好请离。
他推开门,请姑妈进来,然后说了句:“还好。最近打算搬家,屋里还没来得及收拾,有点乱。”
“啊?搬家?这边出什么事了?”
“没有,只是想住得舒心一些。”
“啊……”
姜麦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黑漆漆,像他停电的家里一样。
“姑妈你……是有什么事找我吗?”
姜麦平日里和这些亲戚走得不算近,上一次见姑妈,还是因为他表弟学习成绩不好,想让姜麦给他补习。
姑妈有些支吾,但显然来了就是有准备的,她说:“是有件事想麻烦你。”
“就你表弟,今年不是毕业了吗?待在家里这么久了也没找到什么好工作,姑妈听说你之前的公司是个大厂?你看能不能——”
姜麦打断她:“姑妈,我已经辞职很久了,而且那也不是什么大厂,就是个普通的小公司。”
姑妈明显不信,语气转为强硬:“哎呀我不懂那些,你就当帮姑妈一个小忙,让你表弟进去随便搞个职位做做,也省得他在家天天游手好闲的,被人说闲话,你说是不是?”
姜麦:“……我只能帮表弟问问看,具体还是要看公司招不招人。”
姑妈瞬间喜笑颜开,“好啊好啊,那就先谢谢麦麦了啊,哎哟真有出息啊我们老姜家的独苗。”
姜麦扯扯嘴角。
“哦对了,上回给你介绍的小伙子,你俩还有联系吗?”
“……没。”
“怎么不继续谈谈呢?”
“就,不合适。”
姑妈眉头一蹙,开始教育:“哪有见一面就说不合适的,感情的事情培养培养就好了,再说你们这个同性恋——”
“真的不合适,”姜麦深呼吸,今晚第二次打断姑妈的话,“表弟的事我尽量。”
姑妈:“这样啊……那行,姑妈也没别的事,先走了。新鲜的水果记得吃啊!”
送走突然造访的姑妈,姜麦长吁一口气,下一口气还没提上来,转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边戎。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他都听见了吗?
听见了多少?
从哪里开始听的?
姜麦很少和人提到性取向的事情,而现在,猝不及防被迫坦诚……
姜麦很慌。
他不确定边戎听到了多少。
更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徐徐图之了。
“刚到。”边戎举了下手机,“给你打了电话,你没接,我就上来了。”
姜麦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摁了两下没反应,“好像是没电关机了。”
声控灯在此时忽然灭了,姜麦下意识跺脚。
“嗯。”
边戎:“刚刚下去的那个是你亲戚吗?”
“……对,我姑妈。”
姜麦:“进来吧,不用换鞋了。”
边戎了然,他不动声色地问:“她给你……介绍过相亲?”
“嗯。”姜麦点点头。
边戎不动声色:“是个男生?”
姜麦心口砰砰直跳,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呼之欲出。
他深吸一口气,承认:“……是。”
姜麦掀眸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何,他察觉今晚的边戎有些不同。
向来有分寸的人忽然话多了起来。
说不上是一种什么心理,他既希望边戎继续问下去,又不想他戳破自己的性向。
很矛盾,像一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让他一度失去发言权。
但边戎没有。
姜麦说了声让他先坐会儿,他快速整理了一下房间,把重要的东西先装进箱子里打包带走。
玄关口堆了几个箱子,边戎问:“要带的就这些吗?”
“再给黄金和万两装几包生骨肉。”
“好。”
走出小区的这一段路依旧幽暗,路灯每隔五米设有一个,偶尔还会忽闪忽闪,看上去的确不够安全。
这大概也是明明只有十分钟的路程,边戎仍要坚持过来接他的理由了吧。
下楼梯的时候,姜麦手里抱着打包完的箱子,没注意脚下,差点摔倒。
边戎适时过去帮忙:“我来。绳子也给我吧,我牵着它们。”
姜麦看他突然成为劳动力,笑说:“没事,你都快负重五十斤了。我没关系的。”
原本只是想先搬过去一些重要物件,省得到时候真搬家出了差错。
但没想到最后装箱的东西那么多。
两人行进得更加缓慢。
也更沉默。
“我刚才问得是不是有点太冒昧了?”走出几步,边戎忽然反思,急急忙忙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多了解你一点。”
姜麦轻轻地“啊”了声,看他一眼后很快收回视线,“我也很少和人提起过那些来着。”
边戎颔首。
“那你是,只喜欢男生吗?”他忽然出声。
姜麦脚步一滞,贴在侧边的手稍稍握拳。
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最后他定了定心神,从喉头发出一声单音:“……嗯。”
边戎似乎陷入了沉思,姜麦也没有再开口。
地面上,树影斑斑,光影交错。
该来的还是会来。
姜麦想如果对方不能接受,那他们应该没有下一步了。
然而在下一束灯光圈起他们二人时,边戎喊住他:
“姜麦。”
“你要不要,和我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