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一片混乱的农营,季凛这边显得有纪律一些。
粮仓着火时,灭火的士兵一度慌乱,所幸天降大雨,迅速将火势扑灭。
营帐外,士兵们正在忙碌地清点物资,统计损失。
粮仓的火虽已被大雨浇灭,但焦黑的废墟依旧散发着浓烟。
一些士兵在废墟中翻找,试图抢救出尚未完全毁坏的粮食,而另一些则在统计其他营帐的损失情况。
时幽穿过忙碌的人群,径直来到中军大帐。
季凛正与几位将领商讨后续安排,见时幽进来,众人停下交谈,目光齐齐集中在他身上。
“将军,姜晚她...”时幽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急切。
虽然军帐中的气氛不对,他本不该打扰,但想到姜晚所举,他觉得此事比其他事情更为重要。
季凛眉梢微动,挥手示意其他将领退下。
片刻。
营帐中只剩下他和时幽二人。
“姜晚怎么了?”季凛沉声问道。
时幽心中一横,反问道:“将军难道不怀疑这场大雨来得蹊跷吗?”
“你是说,是她做的?”季凛立刻联想到了姜晚。
时幽单膝跪下,语气恳求,“将军,姜姑娘不顾危险冲进火场救人,使用巫术召唤雨水,属下恳求将军,赐给她解药。”
“她毒发了?”季凛有些诧异。
那毒是单天骄研制的,此前他命令时幽只下过两次,这种毒是慢性毒药,会一点点侵蚀意识,模糊判断力,直到被下毒者被控制,怎么会毒发得这么急?
季凛心中虽有疑惑,但更多的是来自心底的担忧。
随即起身,同时幽赶往她的小院子。
因为天灾的缘故,柳珍珍和姜晨都不在院子里,他们在猎营的仓洞外,等着那边的营官大人统计幸存下来的百姓。
季凛来到这个院子时,已是两个时辰之后。
姜晚早已醒来。
她虚弱地靠在床头,目光涣散无神,脸色苍白消瘦。
季凛坐在床边,有些不忍,“还好吗?”
“我的确不是你们口中的姜晚。”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干哑,虚弱。
内容什么的,不重要,他从来没信过。
他只是没想到姜晚竟然会主动承认。
心底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姜晚对他这种反应早已见怪不怪。
她转过头,往常明亮的眸子里此刻充满了疲惫,眼眶微微泛红。
“我从未做过伤害任何人的事。”
“你对一个罪女的偏见、对我身份的怀疑,我都接受,也认了。”
“那日与你签订契约,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只是想活下去。”
“季凛,你是这北疆威风八面的大将军,手握重权,正如你所说,不杀我,但能让我生不如死的方法有很多,可我从未想过伤害你,我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自保!”
“我也有家人,我为了帮你,为了让你相信我没有恶意,付出了这么多,在你眼里,难道这一切都是虚幻的,都是假的吗?!”
她颤抖着双唇,努力压制心中的委屈,诉说着这些不公。
“我...”季凛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
就连守在门外的时幽都能听见她的控诉,为此感到内疚。
那些毒都是他亲手下的,亲手下在米粥里的。
“我累了,要杀要剐请便吧。”她一脸病态的摸样,整个人都弥漫着失去希望而自暴自弃的气息。
他没说话,只是微垂着头,从怀中拿出来一个瓷瓶放在床边,随后起身,背对着她说道:“这是解药。”
没有一点儿别的废话,说完便走了。
灾情后,许多地方都需要重建。
这段时间,季凛一直忙于事务,自那日与姜晚说开后,两人便再未见过面。
时间悄然来到了九月中。
季凛虽未去见姜晚,但对她每日的动静却依然了如指掌。
姜晚自然不可能真的自暴自弃,她还要回家呢。
院子里面的小野鸡已经长大了不少。
不知是愧疚还是其他原因,上月中,趁着灾后重建的机会,季凛吩咐时幽在姜晚的厨房侧面新建了一个屋子,姜晚和柳珍珍从此彻底分开居住。
姜晚猜测,这个便宜娘亲或许已经发现了什么端倪。
毕竟十月怀胎,又一起生活了十六年,亲女儿的性格突然大变,任谁都会心生怀疑。
这一日,天朗气清。
院中炊烟袅袅,饭菜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柳珍珍在厨房中忙碌着,手中的锅铲飞快翻动,不一会儿,桌上便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荤素搭配,红烧肉的色泽鲜亮,野菜翠绿欲滴,令人食欲大开。
如今已是九月,山上的野菜越来越稀少。
待到十月,北疆的天气恐怕就要转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