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时候,周大娘才并着明月小心翼翼地从后门挪了进来。
苏绒瞧着这情景,清亮的眼睫忽闪了一下,一丝不易察觉的唏嘘掠过眼底,随即又染上点恍然。
电视剧里那些穿红戴绿、甩着帕子趾高气扬的媒婆形象,跟眼前这位紧贴着墙根,脸色灰败的周大娘,简直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所以说有时候,电视剧骗人也是骗得挺惨的。
明月也吓得不轻,小手紧紧攥着周大娘的衣角,小脸煞白,大眼睛里还带着余悸。
闻见未散尽的血和皂角水混合的气味,更是往周大娘身后缩了缩,只敢怯生生地露出一双眼睛,像只受惊的小鹌鹑,
但周大娘可是顾不得安抚女儿了,她真是没想到,自己活了大半辈子,竟然稀里糊涂给那些黑心肝的当了引路的梯子!
那感觉,活像是吞了只苍蝇,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周大娘到底还是抬了头,看着苏绒,脸上是实实在在的懊丧和难堪。
“苏小掌柜,都怨我,是我被那人给盯上了。”
“大娘快别这么说,那人是冲着猫馆来的,跟您有什么关系?”
苏绒略略歪了头,一双弯弯的杏眼映着灯火,冲周大娘挑眉一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声音脆亮。
“您也是被算计啦!”
周大娘被苏绒那明澈的眼神和直爽的话语熨帖得心头一松,那口憋着的闷气消散不少。
她顺着苏绒轻拍的力道,被引着在一旁收拾干净的矮凳上坐下了,冰凉的手脚也感觉慢慢回了些暖意。
目光不由得就被重新跳到苏绒膝上的雪姑吸引了。
小家伙刚才受了惊,此刻在主人细心的安抚下,又恢复了那股仙气飘飘的模样。
蓝眼睛半眯着,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咕噜咕噜声,蓬松如云的毛发在灯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像团会喘气的棉花糖。
周大娘看着这一幕,眼底漾开一抹暖色,方才的灰败褪去了不少,嘴角无意识地向上弯了弯。
“苏小掌柜…您是真疼它,养得这样精细,气派又安泰,难怪大家伙儿都当它是福气。”
苏绒闻言,唇角立刻噙起一捧融融的笑意,像新荷初绽时微露的尖角,指尖顺势在雪姑粉嫩的小鼻尖上轻轻一点。
惹得雪姑细细地“咪呜”了一声,撒娇似的蹭得更紧。
少女低下头,脸颊几乎贴着那团毛茸茸的暖意蹭了蹭,望着怀中小毛团时,眼角眉梢都浸透了水一样的柔软,嘴角那抹笑痕也甜丝丝地加深了。
再抬起脸时,那亮盈盈的眼神满映着灯火,声音更是温软得像拂过柳梢的晚风。
“它们啊,自然当是孩子一般养着。冷了暖着,饿了喂着,心也跟着系在它们身上了。”
她又顿了顿,眼神倏然一转,带上一丝熟悉的促狭的光,小指俏皮地朝小明月的方向点了点。
“这挂心的滋味,周姐姐您应当懂得最深,对膝下两个宝贝疙瘩不也是这样么?”
这话轻轻巧巧,却像把钝口的钥匙,不疾不徐地旋开了周大娘心底那个盛满了母爱的匣子。
她眼角眉梢的沟壑似乎都舒展了些,眼神也亮了几分,这下可终于有些媒婆的风采了!
旋即抬手轻轻一拉,就把藏在身后的小明月拉到了自己身边,粗糙温热的手掌顺势搭在女儿单薄的肩头。
明月被母亲拉近,怯生生地抬起小脸看了看苏绒,又迅速低下头,小手却悄悄攥住了周大娘腰侧的衣料。
周大娘的目光落在女儿依旧没什么血色的小脸上,原本带点炫耀的语气忽地沉下来几分,转成了更深切的忧虑和絮叨。
“是啊,挂念最多的就是我家这个小讨债精!”
“您是不知道,苏小掌柜,这丫头自打生下来就跟个小猫崽似的弱,一场风寒能缠着磨掉人半条命去!费尽了心思养到这么大,看着是结实点了,可天一凉,我这心就得揪着,生怕她咳一声喘一下。”
“她姐姐明珠在侯府,隔三差五托人捎回来的钱,大半都填进给她抓药熬补品的罐子里了!哎哟,您说说,当娘的心,是不是都这么吊在半空,时时刻刻悬着落不了地?”
苏绒听着这当娘的絮叨,目光温柔地落在明月身上。小女孩的身体似乎确实有些单薄,像棵没长开的小树苗,需要格外用心护持。
少女盘腿坐在板凳上,手肘支着膝盖,单手托着腮,那双落满灯火碎影的杏眼含着清澈的笑意,目光温软地笼着有些局促的明月,声音特意放得柔柔的。
“原来小明月是位娇贵的小贵人呀,那我们猫馆可得多沾沾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