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谭敏修浮上怒容,他话音一转,“令侄虽已故去,老师也算竭尽所能了,想必天下人也不忍苛责老师。”
谭敏修从没有过这么强的引狼入室之感,荀子昱好算计啊,别院里一桩桩一件件恐怕都有他的手笔。
他恐怕早已知晓大郎是他亲子,于是安排那姓池的人上门,借着邪祟作乱的名义挑开了大郎的身份,杀光了知情人,还一举灭了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私兵。
如今想来,那邪祟真的就是二郎复仇吗?邪祟可没伤过荀慎半分。
若昨夜邪祟复仇的戏码是他一手操弄的……
“老师如今已无后患,慎在东都恭候老师。”
此人心思未免过于毒辣了!
※
前一夜。
“啊?不等戾生杀了他再说吗?”
池岁安话一说完就看见荀慎眼底浮起她看不明白的东西,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见好就收,戾生不死你就得死了。”邓弃提醒到,“以你血脉之力启端公法印,借乾坤之法。”
什么玩意儿?
池岁安怀疑邓弃后面说的那句都不是中文,否则她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蠢货。”邓弃实在忍不住了。“用你的血滴在护身符上,跟我念口诀!”
池岁安后撤几步,与其他人拉开距离,“你直说不就完了嘛!”说罢赶紧掏出木签子,这回她换了个手指扎,鲜血冒出来后瞬间浸入半月型护身符。
邓弃:“三界分层、四生万灵、十方无极,乾坤长明、五行常生,吾师金牌响,吾师玉印开,虔诚奉请,弟子顶敬。”
池岁安:“三界分层、四生万灵、十方无极,乾坤长明、五行常生,吾师金牌响,吾师玉印开,虔诚拜请,弟子顶敬。”
池岁安跟着邓弃一字一句念出口诀,厅内帐幔摇晃成张狂之势,核桃挂件悬于高空内里珠子急速旋转,黑煞之气再现。
她亲眼见着黑气中有一股幻化成为一个全副武装的骑兵,从头到脚被黑甲黑盔包裹,甚至连他的战马都覆上了重甲。随着他振臂一呼,一阵仿佛能撼天动地的咆哮声从他身后响起,绵延不绝的黑气从核桃挂件里涌出。
这回他们不再挥舞兵器释放天雷,随着池岁安念出戾生的名字,这支军队在统帅的带领下向戾生冲去。
“今有戾生,晋阳谭家二郎,父晋阳谭敏修,母太原贾氏,横死于汾水之畔,年六岁,化为戾生后造秽域荼生灵。今奉吾师法旨,化生邪灵阴阳定!”
戾生幻化的躯体在黑气幻化成的雄俊骑兵面前显得无比渺小,面对来势汹汹的敌人,戾生身型暴涨至三个成年人一般大,可惜它的躯体在骑兵统帅兵器劈下后直接破碎。
破碎的瞬间,戾生不甘地看向好端端坐在椅子上的谭敏修,那个人对它说过只要它……就一定能报仇的。
可它又看向谭敏修身旁的荀慎,他身上有那个人的气息,令它无法接近。
它恨呐!
一阵惨绝人寰的啸叫后戾生溃散成无数道浓黑煞气,与核桃挂件里的黑气相比显得异常粘腻,两下里不同的黑气纠缠在一起,时不时有白光刺破夜空,瘆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池岁安看呆了。
“蠢货,秽域已破,还不赶紧跑!”
“啊?”池岁安看着与多如牛毛的煞气缠斗的骑兵,“戾生的煞气还没除完呢!”
“这戾生不知道吞了多少生灵才能造出秽域,等除完所有煞气魂体都天亮了,那时候你还跑得掉?还不赶紧收兵。”
池岁安心里一跳,“剩下的活人怎么办?看着他们去死吗?”
邓弃嗤笑,“那姓荀的小子身上有驱邪之物,戾生已死,剩下的煞气奈何他不得,天亮之后便会消失于天地间。你不走是想留下来给姓荀的小子当走狗?”
池岁安:啧,话不要这么难听嘛!好歹也能算个门客,或者是幕僚!
“我怎么收啊?”上次这些骑兵不是自己回到核桃挂件里面的吗?
邓弃:“吾师兵马由我牌所管,吾师兵马由我印所收!”
池岁安瞅着众人大敌当前无心他顾的空子拔腿便往外跑,边跑边念口诀。在外面征伐的阴兵,她认定是阴兵,在口诀念出后瞬间回到了核桃挂件里。
不知怎的,她觉得回来的黑气没有出去的多,不过也有可能是错觉。
陈康首先发现了她的异常,立即就要追来,但他一离开荀慎身边三尺远,那些无头苍蝇似的煞气便向他扑过去。
“陈康!”荀慎喝止了他。
池岁安借着挂件的红光,往记忆里谭宅大门口跑去,她必须小心地避开沿路的碎肉,脚下却难免踩到一些液体。
这是?早前死去的人化成的血水?怎么变成黑色的了,还粘脚。
池岁安跑到谭宅门口,确认没有人追来。
太好了,跨过这道门,她就能回家了。
二郎的过去里还有不少她没弄清楚的地方,可是已经不重要了,她要回家了。
想了想,她举起门后插着的火把扔在地上的黑“血”之上,果然如她所料,火光瞬间升腾而起,谭宅顷刻被淹没在了火海之中。
她此时还不知道,异乎寻常的戾生不是开端,它只是长久以来被掩盖在平和假象下的诡秘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