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笼罩在帝古庙上空的阴云缓缓散开,露出火红的太阳,阳光照在整个祭祀台上,金灿灿的。
人群中传出一个女音:“秦王高义!”
众人纷纷附和:“秦王高义!秦王高义!”
周言卿嘴角的笑意从讽刺转为轻松。
他看着台下,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想要反抗却什么也做不了的自己。
少年也冲着他笑。
渐渐地少年的身影转化成司言茉,他对上眼前人的眸子,有好多话想要跟她说,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将手中的珓杯递给司言茉,道:“漠卜师,请。”
司言茉接过珓杯,也是三次投珓,均是圣杯。
这时,魏敬忠的表情彻底僵在了脸上,不远处的齐牧尘也是神情凝重。
待到他投珓之时,却是一阴两笑。
即使万般不愿,他也只能跟着众人跪下,对着司言茉道:“漠巫卜。”
经历了许多的司言茉在这一刻脑子里却没有什么喜悦,只是一片空白。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周言卿已经将象征巫卜地位的风羽和卜印当着众人的面交到她手里,冲她屈身行礼。
“请漠巫卜日后为我族传呼神谕,佑我秦地昌盛不衰。”
司言茉应了声是,又被礼官披上了玄色的披风。
那披风被光一照,反射出七彩的光来,就仿佛她真的是神明的使者。
又是一些繁琐的上香和应酬后,她终于回到自己的马车上透出口气。
司言茉低下头,张开手,掌心处没有还回去的珓杯,讽刺地笑出声来。
不过都是假的罢了……
——
昨日夜里林娘来到她房中给了她两枚珓杯。
起初她还不明就里,林娘告诉她这珓杯是特制的,无论如何投掷,都会是一阴一阳的圣杯。
“可这不是作弊?”司言茉瞪大了眼睛。
虽说她也担心自己如果投珓失败,不仅会白白让那女子葬送了性命,也没有机会改革祭法,岂不是功亏一篑。
但光明正大地作弊这种事,她自然也是做不来的。
林娘却坦然地告诉她,这巫卜大典每一次的投珓其实都是假的。
不然怎么会次次都是圣杯,就算是帝古显灵也不可能。都是每一任巫卜在投珓之前就已经将珓杯换过了,就连墨闻钟当初也是如此。
这是司言茉在先前看命格时都不曾了解到的真相。那一刻,她才彻底发现,人祭问神就是权贵从古至今的谎言。
在她与周言卿投珓之前,林娘便帮她偷偷换过了珓杯。
既然一切都是一场谎言,那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结束这场弥天大谎吧。
马车外的日头逐渐暗下来,司言茉感到车身一阵摇晃,看见周言卿撩开马车帘子神情有些紧张地看着她。
“那个,你……今天回侯府吗?”
司言茉看着他也多少有些尴尬。
方才两人在祭台上一致对外显得十分默契,此时四目相对才想起来,他们还在冷战。
她挪挪身子,不动声色地给周言卿腾出一块地方,示意他坐下,随后又点了点头,“回去。”
闻言,男人那抓在帘子上泛白的指节才终于放松,他理了理衣衫的下摆,坐到司言茉身边。
车夫扬起马鞭赶着马向前,两人就这么一左一右的坐着,不敢看彼此,也没人说话,只余下马蹄“哒哒哒”前进的声音和马车“吱呀吱呀”的摇晃声。
司言茉:“那个……”
周言卿:“我……”
许久,两人一同开口,听到对方的声音,又停了下来。
最后还是司言茉没忍住继续说了:“对不起。”
周言卿闻言却是更愧疚了,“是我该说对不起。你先前说的对,人祭包庇权贵,伤害太多百姓,早该废除。我不该同你说什么‘向来如此’的屁话。”
听到他这么自己骂自己,司言茉没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
周言卿总是这样,承认错误时诚恳的不像样子,就好像一匹孤傲的狼被掉包成了家养的小狗,委屈巴巴的看着你,叫你只剩下心软。
她笑笑,随后认真道:“不管怎样,我不该一走了之。你是秦王,考量的肯定要比我这个臣子多。你又刚救了我的命,我还那么对你,我……”
“不,你想怎样对我都没错。”周言卿道,“你不只是我的臣子,你还是……我的夫人,你想怎么样对我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