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他那天像个疯子。
“刘妈!”门外突然传来另一个佣人的声音,“赶紧出来吧。”
刘妈一哆嗦,自觉多嘴,慌忙起身离开。
关门声惊醒了沉浸在思绪中的香秀,她抹去眼泪,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
晚上,叶斯林如往常一样带着酒气归来。
不知喝了多少,他站在床边解领带的动作都有些迟钝,眼睛里布满血丝,显然又是一天疲惫的工作。
香秀默默注视着他,第一次注意到他鬓角有了几根白发。
叶斯林径直走向浴室。
香秀慢慢下床,走到衣柜前。
拉开柜门,里面挂满了当季的新衣,全是她的尺寸,连标签都没拆。
她叹了口气。
浴室门打开,叶斯林腰间裹着浴巾走出来,看到站在衣柜前的香秀,明显僵了一下。
“喜欢就穿。”他硬邦邦地说。
香秀向前一步,轻轻抱住了他。
叶斯林整个人僵住了。
“对不起,”香秀将脸贴在他胸前,听着他剧烈的心跳,“我不知道你经历了这么多……”
叶斯林的呼吸变得粗重,双手悬在半空,似乎不知该不该回抱她。
香秀能感觉到他全身的肌肉都绷得死紧。
“刘妈跟你说了什么?”他的声音很低沉。
香秀抬头看他,泪眼朦胧,“你把我带回来,是因为害怕再次失去,对吗?”
叶斯林的表情瞬间破碎。
他猛地推开香秀,踉跄后退几步,像是被她的话刺伤了。
“胡说八道!”他厉声否认,“我叶斯林会害怕?笑话!”
香秀没有争辩,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慢慢地,她再次走上前,这次叶斯林没有推开她。
“你伤都没好利索,”香秀轻声问,“为什么要跑那么远去找我?”
叶斯林别过脸:“才没有。”
“你母亲去世……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用吗?”叶斯林嘴犟得很。
“那你为什么,”香秀捧住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不惜发疯也要带我回来?”
叶斯林的眼中有什么东西崩塌了。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终,他像被抽走全身力气般跪倒在地,额头抵着香秀的腰间。
“因为我疯了,”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压抑的哽咽,“明知道你恨我,明知道你可能会爱上别人,我还是不能放手……”
香秀的心疼得厉害。
她缓缓蹲下,将他搂进怀里。
叶斯林终于崩溃,紧紧抱住她,像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
“香秀,香秀,”他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声音支离破碎,“别离开我,我只有你了……”
香秀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都不。”
三个月后。
林香秀起床后,掀开窗帘,看到外边的大晴天,嘴角轻轻勾了下,放下窗帘,转身看向还在熟睡的叶斯林。
他的睡颜安静得像个孩子,眉间那道常年紧锁的褶皱终于舒展开来,唇角甚至带着一丝浅笑。
香秀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俯身在他额角落下一个吻。
叶斯林立刻醒了,条件反射般抓住她的手腕,看清是她后才放松下来。
“几点了?”他声音沙哑,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刚过七点。”香秀笑着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再睡会儿吧,昨天应酬到那么晚。”
叶斯林摇摇头,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不睡了,今天有重要的事。”
香秀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什么重要的事?”
“带你回祖宅。”叶斯林的声音从胸腔传来,震得她耳膜发痒,“见父亲和几位姨娘。”
香秀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虽然这三个月叶斯林提过几次要正式带她回家,但真到了这一天,她还是忍不住恐慌。
那个曾经反对他们到不惜动用家法的叶家,真的会接受一个乡下出身的媳妇吗?
感觉到她的紧张,叶斯林轻轻捏了捏她的后颈:“别怕,有我在。”
“嗯。”香秀应下了。
早饭后,香秀站在衣柜前犯了难。
太朴素显得寒酸,太华丽又像故意炫耀,挑来挑去都不满意。
叶斯林看不下去了,亲自选了一件浅紫色绣银丝的旗袍,端庄又不失雅致。
“还有这个,”他拿出一枚翡翠胸针,别在她领口,“这是我娘留下的,她要是见到你,一定喜欢。”
香秀摸了摸那枚温润的翡翠,突然想起刘妈说过的话。
叶斯林与生母并不亲近,但心底深处,终究是渴望母爱的吧。
叶家祖宅在法租界深处,一栋中西合璧的三层洋楼,门前是两棵百年老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下车后,香秀紧张地不得了,叶斯林紧紧握着她的手,对她笑了笑,“别怕。”
香秀咬了咬下唇,也对他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