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燃。”
我叫住他,声音平静得可怕,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那平静之下,是刚刚被那条信息点燃的、正在疯狂沸腾的岩浆。
他停下脚步,带着水汽和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在过道昏暗的光线下回头看我。浴室的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也照亮了我此刻苍白如纸的脸。
我没有动,只是抬起手,指向茶几上那部刚刚背叛了他的手机。屏幕还亮着,那条信息像一道丑陋的伤疤,赤裸裸地躺在那里。
“解释一下,”我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刃,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割裂着浴室传来的水声,“这个‘今晚很棒’,是谁?‘到家说一声’……嗯?” 最后那个上扬的尾音,带着一种濒临失控的尖锐。
周燃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僵住,顺着我的手指,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那部该死的手机上。当看清屏幕上的内容时,他迷离的眼神骤然收缩,醉意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冲散了大半。
“操!”他低骂一声,几步冲回茶几旁,一把抓起手机。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被侵犯的恼怒,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你他妈又看我手机?!” 他抬起头,眼神像被激怒的野兽,凶狠地刺向我,那里面除了愤怒,还有一丝……被戳破的狼狈?
“我看?”我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长久积压的恐惧、猜忌、委屈和此刻被这条信息点燃的暴怒,像火山一样轰然喷发。“是它自己亮起来给我看的!‘今晚很棒’?周燃!你他妈跟谁‘很棒’?!兄弟局?哈!好一个兄弟局!” 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尖锐得刺耳,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
“你神经病啊!”周燃也吼了回来,他举着手机,仿佛那是他的盾牌,又像是罪证,“就是个普通朋友!喝多了随便发一句你也当真?你能不能别整天疑神疑鬼像个疯子!”
“疯子?对!我就是疯子!被你逼疯的!” 我朝他逼近一步,视线死死锁住他慌乱的眼睛,试图从那里面找出说谎的痕迹,“普通朋友?普通朋友会给你发这种暧昧信息?会关心你到家没有???这个笑脸什么意思?!周燃,你当我是傻子吗?!”
“你他妈就是不可理喻!”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眼神躲闪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像汽油一样浇在我心头的怒火上。“我懒得跟你吵!” 他转身就想逃回浴室,那个隔绝的空间。
“站住!” 我厉声喝道,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皮肤相触的瞬间,他手臂上残留的水珠冰凉,却点不燃我心中丝毫的温度,反而让我觉得更加肮脏。“说清楚!现在就说清楚!她是谁?!”
“放开!” 他猛地甩开我的手,力道之大让我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撞在沙发扶手上,钝痛传来。他转过身,胸膛剧烈起伏,脸上交织着愤怒、厌恶和一丝……或许是心虚?浴室的光从他背后打过来,将他笼罩在一片模糊的光晕里,我看不清他确切的表情,只看到他紧抿的唇线和紧绷的下颌。
“陈屿,”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冰冷的、前所未有的疲惫和警告,“你闹够了没有?是不是非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你才满意?”
“掏啊!” 我几乎是嘶吼出来,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屈辱和愤怒灼烧着我的理智,“你掏出来看看!看看那里面除了我,还装着多少别人的影子!看看它到底有多脏!”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了我们之间早已千疮百孔的关系。
周燃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那里面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了。他看着我,像看着一个歇斯底里的陌生人,嘴角甚至勾起一丝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弧度。
“脏?” 他重复着这个字眼,声音轻得像耳语,却重得砸碎了我最后的希望,“陈屿,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你才让我觉得……恶心。”
“恶心”两个字,像两颗子弹,精准地洞穿了我的心脏。
世界瞬间失声。浴室的水流声,窗外城市的喧嚣,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他冰冷的眼神,和那两个字在我脑海里疯狂撞击、回荡的声音。
他不再看我,像避开什么污秽之物,决绝地转身,重重关上了浴室的门。
“砰!”
那一声闷响,彻底隔绝了两个世界。
我僵在原地,浑身冰冷,只有脸上滑落的泪水是滚烫的。手机屏幕上,那条“今晚很棒”的信息还亮着,像一只充满嘲讽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