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轮唇枪舌战即刻开始。
程知闵发起第一枪:“皇上,微臣想求个恩典,今日不管弹劾谁,请皇上莫要治臣不敬之罪。”
顾景行:“准。”
当朝御史,虽然只是从二品,在隆安王朝拥有最至高无上的监察权。
先祖立国之初,曾在朝堂上,当着百官的面,给与监察御史监察皇帝的权利。
那时前朝帝王昏聩,先祖引以为鉴,才专设此项检察权。
但隆安皇朝的监察御史从不曾用过。
有了顾景行口谕,程知闵等于拿到尚方宝剑,他站起身,眼神凌厉地回头扫了一圈朝臣。
“皇上,今日微臣要弹劾的第一位,乃当朝帝王顾景行!”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王德福朝他重重甩出拂尘:“大胆!”
顾景行神色未变,跟谢时亦交换了个果然如此的眼神儿,轻轻往后靠了靠,静静等着他发难。
程知闵丝毫不怯。
“黎民百姓遭遇暴雪月余,朝堂之上却从未提及,灾区巡抚按压不上报,甚至镇压黎民百姓,实乃朝廷之过,陛下之过!”
他字字铿锵,眼睛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
“臣弹劾陛下理由有三,其一治国不严,放纵朝臣结党营私,致隆安文臣只认丞相不认帝王;其二御下不严,内廷宦官滥权专政,导致徇私枉法欺上瞒下纲纪废弛;其三理政不勤,帝师亡故后,所有对隆安有益的政令全部搁置。”
金碧辉煌的金銮殿内,青玉地砖折射出摇曳的光,均匀地洒到满朝文武的身影上。
高高的龙椅上,顾景行侧着身子,单手捻着指尖,静静打量着下面朝臣。
程知闵的话音一落,偌大的金銮殿内静的落针可闻。
司徒鸿朗蹙着眉,他眯起眼睛盯着程知闵,混沌的眸子里满是危险气息。
剩下的人都低着头,不敢看顾景行的表情,有些胆子小的,甚至吓得不敢喘息。
约莫过了半刻钟。
顾景行抬手,极为真诚地为程知闵鼓掌。
“程大人,说得极好。”
此话一落,文武百官齐齐跪地:“陛下息怒。”
顾景行:“朕何怒之有?本朝监察御史上可弹劾皇帝,下可监察百官,他能不畏皇权,勇于行使权力,是隆安之幸,是朕之幸。”
几句话,表明了他的立场。
司徒鸿朗彻底稳不住了。
他上前一步,跪在程知闵身旁:“皇上,程大人所言皆为信口雌黄,他个无知小儿,污蔑陛下、污蔑微臣,分明就是借题发挥,以挽清名!”
朝臣不认陛下只认丞相。
这是多严厉的指控!
司徒鸿朗不傻,程知闵看似把矛头对准皇上,实际上,句句都是在敲打他这个丞相。
程知闵扫了他一眼,勾起一抹嘲讽的微笑。
老狐狸,终于坐不住了。
程知闵:“皇上,我朝官员选拔方式分为两种,其中五成成来自于举荐,三成世袭,两成科考。举荐的官员由丞相选拔,后经陛下朱批任职,是以经举荐的官员皆会先行拜会丞相,一经任职便以丞相门生自居。”
“被举荐的官员,素质良莠不齐,其中兴武郡巡抚便是经举荐的丞相门生,微臣曾考察过,此人大字不识一个,被举荐的理由为木匠手艺活好。”
吃瓜群众谢时亦:……
原来隆安王朝的官这么好当。
所以兴武郡发生暴雪灾害,钱颂文不上报,可能是因为不会写字?
“诸如此类被举荐之人良多,皆是丞相大人考核过的国之栋梁。”
司徒鸿朗面色如丧考妣:“我朝用人向来是不拘一格!”
谢时亦小声嘀咕:“那可真是太不拘一格了。”
朝堂上的争锋逐渐焦灼。
程知闵形单影只,被攻击的异常凄惨,不久就因为回怼过多而嗓音沙哑。
他一手捂着喉咙,执拗发出公鸭般粗嘎的嗓音:“举荐没有明确的标准,选出来的人不仅对隆安无用,甚至会祸害黎民百姓,丞相要是觉得没错,那就是举荐制有问题!”
“微臣建议,取消举荐,大规模推行科举考试,到底有没有能力,咱们考场上见真章!”
到此,总算说到正题。
顾景行:“程爱卿说得有理!”
仍在战斗的文武百官呆愣在原地,他们脑子懵懵的,全都在思索应该如何攻击对家,有些人甚至没听清程知闵的公鸭嗓说了什么。
顾景行:“帝师在世时,就曾向朕提过这个建议,朕认为甚好。除此之外,还应设立官员常规考核制度,当然一些冗杂的机构也该撤销。”
“朕深度自省后觉得,这些的确都是朕的失职,为了弥补之前的过失,朕会亲自主持我朝官制改革。稍后,丞相还有吏部的官员留下,剩下的人散朝。”
司徒鸿朗还想再说什么,顾景行抬手制止了。
程知闵跟后排的赵成和交换了个眼神儿,后迅速挪开视线。
谢时亦恰巧捕捉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
一年时间,赵成和成长不少,最起码朝堂之上很沉得住气,明明一切都是他主导的,却全程没跳出来说一个字。
也难为程知闵,嗓子都喊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