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汉子目光丝毫不收敛,大剌剌打量顾景行:“武师?”
顾景行任由他打量,两人不意外对视,犀利的目光在空气中对撞,激荡起无数火花。
中年汉子率先收回视线,他转头看向谢时亦,伸手做出邀请姿势:“多谢善人,请。”
谢时亦笑着往前,却被顾景行一把抓住胳膊。
谢时亦回头:“怎么了?”
顾景行瞥了中年汉子一眼,缓声道,“布施行善,应给那些真正逃难之人。”
谢时亦故意惊诧地后退,看向中年汉子的目光甚是受伤,“这!你不是灾民啊?!”
他退到跟顾景行并排而立,抬手叫住推车的店小二,“等一下,我们再去旁处看看,不能拿小少爷的身体开玩笑。”
中年汉子面色一顿,眼神中的怀疑尽数消散。
他双手抱拳,诚恳道:“二位留步,这位武师傅好眼力,我确实不是灾民,不过沿路看他们可怜才出手护佑一二。”
谢时亦跟顾景行对视一眼,迟疑着没做出决断。
眼前这人防备心很重,他看似真诚,可对自己的身份背景只字未提,一心只将重点往身后灾民身上引。
若真是普通管事来布施,很难发现他的遮掩。
谢时亦:“哦?沿路?你们是外地来的,这么多人怎地就跑到安都来了?”
安都确实比其他地方繁华,但限制也多,作为隆安王朝的国都,非本地户籍想落户,对灾民来说简直难如登天。
而且若是普通遭了灾的难民,往往会选择相对富饶的地方,重新安家立业,而不是一股劲儿直冲安都,更何况还有专人保护。
王肃挠了挠头,吱呜道:“没特意选地方,走着走着就到了。”
见谢时亦面露怀疑,他赶忙补充,“真的,他们那遭了暴雪,房舍被压塌,庄稼也都冻死,老百姓冻死饿死的也不计其数,老惨了!”
惨,是真的惨。
但前往安都确实有别的目的。
谢时亦跟顾景行对视一眼,没继续发问,让人把米面送到里面。
“行吧,看来真是可怜人,这些吃食你们先分一下,等我回府禀明老夫人,若是还有这种机会,我先来找你们。”
王肃抱拳:“多谢!”
谢时亦点头跟他告别,与顾景行转身离开,待进入城门后,王肃才收回打量的视线。
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谢时亦也这么觉得,“好奇怪的灾民,我怎么觉得这事儿像个阴谋?”
就像专有人专门把这些灾民送到他们面前一般。
顾景行:“已经派人前往兴武郡,等消息传回来便知分晓。”
谢时亦。
行吧,没有手机、网络的时代,只能等待。
然而,消息还未传回,第二日早朝便开始了关于雪灾的发难。
御史大夫程知闵上前,一道折子参了包括丞相、兴武郡郡守、户部尚书、吏部尚书、安都太守以及他自己在内的六位朝中大员。
他从安都城外的灾民说起,讲述了兴武郡暴风雪后的生灵涂炭、满目疮痍,最后落脚点是朝中臣子尸位素餐,未尽职责,统统该罚。
他说完,偌大的朝堂瞬间鸦雀无声。
半晌,工部尚书张万邦上前一步,他迟疑地问道:“程大人所言为真?”
这是真的半点不知情。
程知闵:“那当然!未经核实的消息,本官岂会闹到皇上面前。”
张万邦傻眼了,他下意识往左边看了一眼。
当朝丞相司徒鸿朗,面色依旧如常,仿佛刚才讨论的政事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张万邦迟疑的时间,又有官员上前。
“不知程大人消息从何而来,若真如你所说,如此重大的暴风雪灾害,岂会没消息传入安都?简直无稽之谈!”
他说完,又接连站出好几个臣子,纷纷都是对程知闵的指责。
顾景行冷眼看他们表演,时不时跟谢时亦交换个眼神。
今日早朝,顾景行特意让他进了内殿,站在王德福身后,观察朝中臣子。
谢时亦一眼望去,九成都是老熟人,那一成不熟的,董夫子授课时也介绍过一二。
看戏看得无聊,谢时亦偶尔会走神,刚才他目光扫到董熙稗,竟不自觉咯噔了一下。
其实他早就发现不对劲儿,董夫子的授课内容,针对性太强,还有顾景行对他的态度,接受信任太快。
在顾景行面前,他的马甲好像早就掉了。
但系统在装聋作哑,谢时亦才不会主动戳破。
只要不戳破,他就能若无其事地面对顾景行,不然他要怎么解释,自己这个做人夫子的,喝点酒竟爬了弟子的床。
还有死而复生……
总不能编出个借尸还魂吧。
好吧,想得有点远,谢时亦收回思绪,继续看朝中重臣表演。
顾景行估计听他们吵架听烦了,黑着脸怒喝。
“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