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咳嗽掩盖了幽幽铃铛,听到父王的话,她闻声抬头。
模糊的视线里,灯影憧憧,她看见一道修长身影背对漆黑夜色缓缓走近。
“我来晚了,抱歉。”
少年的声温润如玉,有礼谦卑,哪能让人怪罪。
“你弟弟不知又去哪里玩了,比起乌涯,檀玉可懂事多了。”
南诏王后夸赞道,抬手吩咐仆人给檀玉盛了碗燕窝。
南诏王问,“檀玉,你说是吧,司徒姑娘冰清玉洁,品德高尚,是个值得学习的女夫子。”
檀玉颔首,平静一笑:“是的,司徒姑娘是个很好的人。”
乌禾把玩着调羹,一下又一下绕着碗壁荡圈,低头嘁了一声。
“既然檀玉哥哥觉得很好,为什么不让司徒姑娘当檀玉哥哥的老师。”
“诶,檀玉懂事,父王到时候寻个顶顶学问的夫子教檀玉就成了。”
言外之意,就是乌禾不懂事,意识到说错了什么,南诏王讪讪住嘴,端起燕窝喝了大口,斜眼去瞧乌禾神色。
乌禾停下手中的动作,托着腮点头,眨眼朝檀玉一笑。
“是呀,那我以后要向檀玉哥哥学习,做一个懂事的小孩。”
檀玉一顿,眼底神色不明,只是平静道:“妹妹要比我想象的懂事。”
“多谢哥哥夸奖。”
南诏王这才松了口气,与南诏王后相觑一笑,感慨膝下儿女和睦。
乌禾杏眼弯起,眼底掠过一丝鄙夷。
她迟早要扒下檀玉的羊皮,露出他丑恶的狼脸。
乌禾放下手,漫不经心一瞥,目光倏地定格在檀玉腰间的铃铛。
栩栩如生的金乌在摇曳的烛火下折闪出刺目的金光,直直刺入了乌禾的眼。
是她的那枚铃铛,上面还刻着她的小字。
一个不好的念头浮现,如洪水冲垮了心中垒起的高墙,手脚变得冰冷,指尖微微发麻,整个人打愣,直到调羹掉在地上四分五裂,阿爹阿娘的询问缭绕在耳。
檀玉察觉到凝视的目光,微微侧目,乌禾紧紧盯着他,目光像一只大网笼住他,他眼底掠过一丝不解。
“没……没事。”
乌禾睫毛微颤收回视线,强撑着桌子起身,“我有些困了,想回去休息。”
喉咙火辣辣疼,以至于没注意心尖的火焰早已悄无声息熄灭。
从他走进来的那一刻。
难道……真的是他?
她行了个礼退下,经过檀玉时,小公主悄声道。
“今夜子时,摘月楼不见不散。”
风轻拂,她肘间的披帛飘过他的耳垂,丝丝缕缕的花蜜香顺着鼻息钻入鼻腔。
檀玉低头抿了口燕窝,沉寂的眸垂在阴影下。
*
夜色静谧,天边微微泛白,皓月影于浮云间,隐隐绰绰,几点星光惨淡,阑珊于云间,难以用肉眼观赏。
地上淡淡清辉,如同寒霜,倏地,一道阴影落下,与此同时,空灵的铃声缭绕整层楼顶。
檀玉步伐徐徐而至,漫不经心打量四周。
不同于地面蝉鸣聒噪,这里极高,极寂静,就算猎物在濒死前发出尖锐的惨叫,也不会有人发现。
“你终于来了”
少年闻声望去。
小公主金丝穿织的云裳与月光相辉映,裙摆如流水泻下,周遭淡淡鹅黄光晕,代替了今日惨白的月。
少年静静伫立,眼底晦暗不明。
那轮月亮一步步走来,在瞳孔中越来越亮。
与此同时,背在身后的掌心凝聚一只只黑黢黢的蛊虫。
它们兴奋地吐出獠牙,迎接猎物的到来。
少女的脸越来越近,檀玉抬手准备捕猎,忽然,一只白皙的手抢先按在他胸前。
按在他心脏的位置。
乌禾蹙眉,神情严肃认真,她摸着自己的心脏,另一只手压在檀玉的胸口。
两颗心强有力地,同时跳动。
扑通扑通,静谧的夜无边无际,只剩下两个人的心跳声,如雷贯耳。
有什么东西被强劲的心跳填补,亦有什么东西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