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毒药的余韵经久难解。宁让不得不感叹,这药能够在众多毒药中拿到最佳,是有一定原因的。
重芸仿佛洗了个热水澡,汗水淋漓不止,将外面的毯子都打湿了,但人仍然混沌,瘫在床上一动不动,像是打挺的死鱼。
车师闲给了解药便出去了,这屋子的味道让他烦闷,又不好立马赶客。
宁让找到车师闲的时候,他正在树下逗猫,那只黑色的猫睁着一双厌世的眼睛,满眼写着,“离我远点”,但车师闲却像个变态似的,将那猫紧紧禁锢在怀里,一副“主子就是乐意疼你”的表情。
宁让:“国师府上可有丫鬟?”
“怎么?”
“有的话找个人帮她换件衣服吧。”
“没有。”
“……”
“倒是有女弟子。”
“……”不早说。
“但她不方便。”
“……”说了白说。
宁让当机立断,“那借用下国师的被子。”
车师闲忙着逗猫,眼睛都不抬,“你自便。”
待宁让抱着一床被子大步走出国师府,车师闲终于抬起头来,他一把扔下猫,那猫脚掌轻轻落在花圃的泥地上,姿态优雅、悄无声息地垫着脚走开。
一个女子从花圃后面走出。
车师闲漫不经心看了她一眼,躺在了椅子上悠闲地摇着,他随手扯下一片叶子含在嘴里,吹着不着调的曲子。
女子看着他那高深莫测的表情,觉得那曲风有些怪异,却有些熟悉。
重芸一觉醒来感觉嗓子都要冒烟了,眼睛一睁便看到了几日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黄衣美人,她端着一碗水,纤纤玉手捉着一只白瓷汤勺,正舀了一勺水往自己嘴边送。
她想起追月的话,这女人是大王子塞给宁让的。
女人温柔地说:“阿芸姑娘醒了啊。”
重芸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躺在自己那间小房间里,周围的布置都很是令人熟悉。
脑中一片浆糊,她记得自己之前还在麻苏公主府上,一个伪装成丫鬟的人给自己用了毒药,她脑子有些沉重,回忆了半天想起那个毒药叫做“见青山”。
“见青山”又是什么毒?敢情自己这个角色就是来当药人了,整天不是中这个毒就是那个毒。
她有些丧气地在床上摆着一个大字,她想,中毒总得有些什么反应,但现在自己并没有什么身体不适之感,看来已经解毒了。
若是问眼前这女子,她知道多少?还是一点都不知道?
她想,还是得问问宁让。
宁让呢?是他发现自己被那丫鬟扛走了,然后救了自己?还是其间又有什么事发生?
重芸支起半条手臂,却发现自己这手臂就像过了水的面条似的软烂,根本使不上什么力气。
“有劳姑娘了,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我叫葡地兰,叫我阿兰就好。”
蒲,蒲地蓝……重芸眼角一抽,这名字倒是,特别。
想着她都在这儿住了几天了,却是两人第二次打照面,重芸不禁问:“你叫我阿芸吧,你住哪里呢?”
“住在使臣馆东面厢房。”
原来是住在客房,难怪平常见不着,可这人不是送来服侍宁让的吗?干嘛安置在客房?这宁让真是使唤自己使唤惯了,竟然放着丫鬟不用。不过,大王子送的人,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重芸平常大多时间在这使臣馆中,但此前出去忙生意的时候,靠着王千金手下千丝万缕的关系,逐渐捋清了这乌提国错综复杂的局势。宁让作为一个外国使者,看似与乌提国的每一位王子公主交好,但是有政治的地方就有斗争,良国的站队将对乌提国内的局势产生深远影响。
既然在小说的后半部分,颜回音赢了这场斗争,那与她所对立的那笙王妃、几个王子公主,甚至乌提王,都可能成为颜回音上位的绊脚石。
宁让此时和颜回音属于同一条根绳上的蚂蚱,自己表面上是宁让的贴身侍女,搞不好,他的敌人会以自己为突破口,杀鸡儆猴。
是麻苏吗?她应该不会全然不顾,在自己府上就动手。那是其他人?会是谁?
重芸嘴角上扬,露出疲态,“哦,多谢你了,专门来照顾我。”
“侯爷的吩咐,我都当照办。”
“宁……侯爷让你来照顾我的?他人呢?”她其实想尽快知道自己断片期间发生的事。
“侯爷有事出去了。”
此时麻苏公主坐在椅子上,任人按摩着肩膀,柳明决中了毒,身体无碍,但一张俊俏的脸上起了不少脓包,虽然用了医师的解药,但据说消散也得好几天,那下毒之人还跑了,麻苏一肚子邪火正愁没地方发。旁边那张椅子上,宁让像一只匍匐的黑鹰,冷不丁就要跳出来张开利爪的样子。
椅子前方跪着两个面色蜡黄的男人。
一个男人是麻苏公主府负责管理人事的,他颤抖道:“公主饶命啊,那女子上个月才来公主府,我实在不知道她竟然会干出这等事啊。”
另一年轻男人磕头连连,“公主,那丫鬟我看分明就是假的。”
宁让挑眉,“哦,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