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离开了,老丁和大壮也没被带走,可每一个人都心情十分沉重。
按照法规,阮安家的丝厂暂时被封闭了,军警在大门上贴了封条,原本按照计划要送的货,也全部被封在仓库里,厂子里的人也无处可去。
华东霆和玉璋要送阮安回去,她理也不理他们,等老丁醒过来,带着他和大壮回家去了。
华东霆默不作声看着她倔强的背影,玉璋在旁边凉悠悠的道:“怎么会有这么犟的姑娘?她这副性子,只怕吃苦受罪在后头。”
华东霆瞥他一眼,说:“是啊,她这样的女孩,不是谁都能吃得消,受得起。”
玉璋被他噎了,立刻反击回去。“人家也没看上你,自作多情什么。有本事,你现在就去帮人家把事给平了,说不定,因为这个,她还能勉强一下自己接受你。不是江南王么,不会这点能耐都没有吧?”
“怎么,眼下出了事,立刻就打退堂鼓了?”华东霆竟然好心情的一笑,“可见不是什么真心。”
他说罢,丢下玉璋就开车走了。
玉璋也不生气,盯着他汽车屁股,冷笑着说:“你又有什么真心。”
阮安还没到家,大伯跟两个姑姑,还有姑丈,表哥们就都拿着报纸,带着礼物登门了。这么多年,李秀珠就没见过他们如此和颜悦色,礼貌有加。
“自古养女嫁高门,咱们家阮安可真是有大福气的,竟能嫁入华家这样一等一的好人家。好啊,真是太好啦!”大伯喜笑颜开,自己在堂屋主位上坐下。
“阮安姆妈,以后你可享福啦!”小姑子皮笑肉不笑的恭维,看着那一院子的聘礼,有点眼红。“早知道我也生女儿了,要儿子有什么用,还得豁出自己的脸面,给他们寻前程。”
“那还是我们家阮安自己争气。”大姑子拖着腔,“也不看看她是谁的女儿。我弟弟世济就不是池中之物,他的女儿自然也差不了。”
两个姑丈立时配合的点头。
小姑子立刻试探道:“阮安要是真嫁给了华东霆,做了华家的大少奶奶,那丝厂跟店铺就是她的嫁妆,以后还是交给自家人管着才放心。毕竟是自己人,有什么好处,不能都便宜外人吧。”
丁婶一听这话,顿时气的瞪眼。
“是自己人,还是外人,论的是心。”李秀珠今天心情好,反倒安抚的拍了拍丁婶,还有闲情逸致揶揄人。“难得啊,还带了点心来,真是破费。可惜阮安已经长大了,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几块点心就能被哄住。这些东西她才不吃呢,你们还是拿回去自己吃吧。”
两个姑姑正咬牙隐忍,就看到阮安带着受伤的老丁和大壮回来了。
为了确保她安全,堆栈的工人,丝厂的婶子们一路送她进家门,李秀珠发现大伙神色不对,询问后得知原委,脸上身上的喜气顿时消逝个干净,委顿的坐下。
“那个日本人,他到底想干什么?好端端地,为什么要栽赃陷害我们?”李秀珠无措的看着阮安。
“管他想干什么,这里是中国,还反了他不成?”大姑母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过来拉了阮安的手,“要我说,你赶紧嫁过去,只要嫁过去了,万事都有华家给咱们担着,还怕他一个日本人兴什么风,作什么浪!”
“阮安,你大嬢嬢说的对。”大伯说,“我看那个华东霆,对你还是很有诚意的,不仅在报上发公告,还送来这么些聘礼,一般的大户人家都没你体面。这样吧,后面的事,大伯就做为阮家的长辈出面,婚事要越快越好。”
李秀珠也满脸期盼的看她。“安安啊,乖囡囡,听话。咱们家可真的,经不起一点风浪,那个丝厂,你一直舍不得卖掉,姆妈晓得,你舍不得那是你外公的心血。眼下,日本人想要,咱就给他吧,你的终身大事才重要!”
阮安垂着眼睫,暗自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压下几欲破胸而出的话。只淡淡丢下句,想先回屋歇歇,便扔下这一屋子人回了房间,把门从里头锁上。
她听着大家伙安慰李秀珠,听到他们一一告辞,她安静的坐在桌前,从白天一直坐到晚上。
到了掌灯时分,丁婶担心阮安一天没吃饭,身体吃不消,想去叫她,被丁叔拦住。
“别打扰她。近来事多,又摊上这样的麻烦,咱们帮不上忙,至少让她清净点。”
“小小姐一个人可怎么扛的住啊。”丁婶心疼的直落泪,“她才多大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