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清,也没穿制服,但我觉得,像过去衙门里的探目。”
老丁烧茶去了,小丁跟阮安一样,久久望着河道那边。他今年快二十岁,个头不高,但人壮实,话总是不多,刚来的时候还是个小伢儿,以前阮安外公来工作的时候,他就负责陪着阮安,像个小哥哥。他待阮安极好,话虽少,却是真心疼她,每逢下雨天,他总是把阮安驼在背上,怕打湿弄脏她的鞋子。
“小小姐,你看上去好像不太舒服。”老丁端着茶碗过来,见阮安面色发白,魂不守舍,便叫儿子小丁去找个黄包车过来,一起送阮安回去。
很快,小丁领着一辆黄包车过来,阮安盯着车夫,半天不肯上去。
“怎么了?”老丁怪道,“这车夫老王有什么问题?”
小丁见状说:“小小姐爱干净。”
“看我!”老丁一拍额,“这个老王,糊里遢邋,身上嘛确实有股味道的。大壮,干脆你来拉车好嘞。”
车夫老王痛快的拿了钱,把车子交给小丁,自己留下跟老丁两个吃吃老酒。小丁拉着阮安从大路回去,天开始阴沉,大路那边停了几辆汽车,站着几个男人。
阮安刻意看过去,都穿的是便服,也有穿西服的,他们站在那里抽烟,一个个神色冷峻,鬼头鬼脑。
他们盯着阮安和小丁,见是从别的地方过来,才没上前。
这时,另外几个男人从岔路过来,其中两个拖着一个人。
阮安的眼皮猛地一跳,她从那人身上的长衫认出,那是陈先生。
陈先生像个麻袋,被人拽着两条胳膊拖行,毫无声息。他们像拖一只死狗,就那样拽着他走。
“怎么弄的?刚才怎么开枪了?”汽车旁边一个穿西装的问。“你们把人打死的?奥老子的,谁叫你们打死的!”
“他自己服毒,临死之前还伤了我们几个兄弟,娘搭个癞痢,差点把老子给废了!”
一群人顿时哄笑。
“老子气不过,偏不给他好死,非要打穿他几个窟窿——”
“妈的,这公文包是空的,咱们恐怕被耍了!”
他们狠狠将陈先生的尸首丢在地,阮安这才望见,陈先生头部脸部和胸口中枪,脸骨都被打碎了。
就在不久前,他的那张脸,还带着温和的笑意看她。
他说:你要记住,任何时候都要先保护好自己。
转眼,那张脸就面目全非,一塌糊涂。
阮安无法呼吸,后面那些人在讲什么,她也听不到了。丁大壮沉默不言的拉着她跑,似乎不希望她看到那种情景,她死死盯着大壮的背脊,眼眶里是湿的,胸膛里却像烧着了。
她什么都做不了,可就是想要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