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求助。”路苍霖低头盯着云寒衣的鞋,褥子上已被他踩出几个脚印,可瞧着云寒衣毫无羞耻之意,他只好偏过头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别看。
“我本想见到修罗王也许会知道什么,又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还能活着出来,所以写了这些信,就算不能手刃仇人,也能让他无法安枕。”
路苍霖明白,云寒衣想看信,他阻止不了。不过也没什么要紧,要看便看吧。
云寒衣首先拆了写给重岩的,越看下去越觉得自己果然捡回个宝贝。
言简意赅寥寥数语,含糊其辞地写了已得知他的秘密,暗暗指向修罗殿,并毫不隐瞒地说出收到绝笔信的人不止一人,总会有人为太白山做主。
落款重重地标明了“路苍霖绝笔”——一个早已埋进土里的名字。
云寒衣再拆下一封的档口问道:“你怀疑重岩?”
但他很快就不再询问,而是快速地连拆了好几封信。
路苍霖的每一封信,除了收信人的姓名不同,内容都一样,没头没尾没有证据。
若非凶手,稍微思量便明白太白山的血案关键,即便此刻不愿为太白山出头,总会多多留神修罗殿。
被正派惦记上的魔教,总归没有什么好下场。待到那一日,太白山灭门案便是征讨魔教的第一条罪状。
若其中的凶手收到信,果然与修罗王有所关联,或者修罗王就是其本人,路苍霖在见到修罗王时定会留下些语言谜障模糊视线,让其怀疑揣测自己的阴谋已经败露,这封在路苍霖身死之后才收到的绝笔信更印证了他果真已将确定的消息送了出去,等待背后之人的只有身败名裂。
只需静待。
这局不难,死间之计,唯够狠尔,下得了决心赔上自己的命便是。
路苍霖把信写好,委托丐帮五日后送出,便去了须弥山。
若修罗王果真与正道某人有关联,届时丐帮将信送出,他的局便成了。
难怪他会去须弥山自投罗网,这个计划已经是他能力极限的绝地反击了。不管他能否从须弥山活着出来,这个局把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门派都拉了进来,背后之人对谁下手都是一场硬仗,太白山的仇早晚能报。
只是这个局,没开始就败了——路苍霖没见到修罗王,就差点死在须弥山。
可是……云寒衣又看了看这张倒胃口的脸,谁把他认出来的?当日自己在西山上把他找出来是靠听,不是看。若是当面见到,只怕自己也认不出。
这样一张脸,还能被认出来,那人是练了火眼精金?
路苍霖看出了云寒衣的疑问,把头扭到一边,明显不愿为他解答。
不过云寒衣此刻心情十分好,并不在意这刻意的冷落。
这只黑心的小鹿,非但不蠢,还很聪明,只是还欠缺点什么,他要琢磨琢磨,怎么把他的獠牙磨得锋利些,然后放出去,狠狠咬上某个正道狗一口。
云寒衣托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看着那张乱七八糟的侧脸,实在看不下去了,便扭过头,不期对上吴锦衣的目光,从对方那慌乱躲藏的眼神中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今日兴奋过头,没有把情绪掩藏好。
极乐门的人,谁都不会把自己的真实情绪写在脸上,那只会成为致命的弱点。
许是想到将来这只小鹿将会给江湖正派带来的腥风血雨,此刻竟然有些忘形了。
云寒衣很快收好不期外露的情绪,眯起眼睛,“吴总管?”
吴锦衣低了头,答了声是。
云寒衣打算找点麻烦,“你怎么做的差事,路公子的伤连个上药的人都没有?诊金已经收了,人没治好,叫本座还有什么信誉可言。”
吴锦衣没抬头,嘴上恭恭敬敬地告罪,心里却在腹诽,极乐门的门主有什么信誉?要什么信誉?有信誉这个词,对极乐门的人来说,算是骂人吧?
“叫人来给他上药,若是留下一点疤,把伺候上药的人剥了皮给路公子赔罪。”
云寒衣把解药瓶重重地按在床沿上,从床上跳下来,打了打衣服,嘴角勾起一个让人感觉不太妙的笑容,转身揪过路苍霖松松挽着的发丝,把依旧朝墙扭着头的人拽到眼底,十分温柔地伸手拍了拍那脸上的血痕,柔声问:“你知道什么叫猫刑吗?”
路苍霖十分不喜云寒衣毫无界限的靠近,倔强地偏着头垂下眸子不去看他。
云寒衣不以为意,反倒耐心温柔地解释:“把人装进麻袋里,再抓几只野猫,唔,一定要利爪尖尖凶狠无比的那种,一起装进去,然后再拿棍棒击打,野猫受惊便会到处抓挠,都是外伤,小猫咪的利爪挠不死人的,刑毕,大约也就和你的脸一样吧。”
云寒衣顿了顿,伸出指甲在路苍霖的脖颈上挠了挠,感受到手下的皮肤有些战栗,才继续说道:“本座下次再来,看到一点疤,整个听雨轩的人,都去受猫刑,就由路公子来执刑如何?”
路苍霖终于抬起眼皮,看着云寒衣,眼里有恐惧畏缩,还有一丝痛惜失望。
圆圆的眼中有很多情绪,不过云寒衣只要确定其中有恐惧便够了。
可他仍不打算就此放过这只无助的小鹿,笑得如沐春风。
“下面人没伺候好路公子,等受完猫刑,本座再把他们的皮剥下来给你赔罪。放心,本座手艺好,挠成什么样都能给你整张剥下来,连指甲盖儿、头发丝儿,都不会掉一点。”
云寒衣松开强自镇定仍无法控制身体颤抖的路苍霖,伸手拨了拨床幔,“不如就挂在床头,给路公子做新床幔。”
看到路苍霖的反应,云寒衣满意地伸手在路苍霖的头发上胡乱抹了抹,抹掉手心粘上的一丝溃烂脓血,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