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执回学校的时间里,城市另一端,写字楼顶层的会议室,苏念棠坐在黑色皮质沙发上,面前的茶杯还冒着热气。
对面的杜璐双腿优雅地交叠,手轻搭在膝盖,嘴角噙着几分温柔的笑。
“念棠,我们母女俩好久没有像这样面对面聊天了。”
杜璐说得自然,语气里甚至带着一点感慨,“你最近太忙了,连家都不常回。”
苏念棠冷漠地回:“所以你找我是来跟我聊旧情?”
杜璐脸上的笑容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早就预料到苏念棠的冷漠,只是温和一笑,抿了抿茶,“当然不是,我是来和你聊未来。”
苏念棠:“我的未来当然是由我来决定。”
杜璐:“你一直都这么有主见,这点我很欣赏。”
她放下茶杯,微微前倾身体,语气缓慢却清晰,“但这一次,我希望你能听听劝。”
苏念棠冷眼看着她。
“念棠,”杜璐的声音忽然变得更温柔,“这个翻译项目是学院重点推进的合作计划,这个项目对你来说,是一个跳板,也是你彻底摆脱过去、开启新局面的钥匙。”
有时候和杜璐沟通,让苏念棠觉得像是和笑面虎对话,外表温和,但当她褪去伪装的外壳后,只剩下刀锋般的压迫,撕开了伪善的皮,露出骨子里对操控他人命运的偏执与享受。
“念棠,你该学会提前布局,而不是总在既定的安排里挣扎。”
苏念棠笑了,却没笑进眼底:“可我的‘既定安排’,不都是你安排的吗?”
杜璐微微一顿,只是短短一秒,她便恢复如常,嘴角仍然噙着得体的笑:“是啊,确实是我安排的,我都是为你好。”
“你已经帮我申请了?”
杜璐点头,笑容温柔得像个尽职的母亲,“念棠,你别有压力。我知道你最近因为比赛还有学校的事太辛苦,所以提前帮你处理了一些手续,你只需要签字,剩下的就交给我们。”
“包括我去哪个国家、住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杜璐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继续笑着,“你会喜欢那边的,学术氛围好,交流圈层也高,机会难得,对你未来申请联合国口译员资格很有帮助。”
苏念棠低头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抿了一口,茶水入口的那一刻,苦涩在舌尖蔓延。
好涩。
干渴的喉咙并没有因为这口茶水得到好转,反而越来越干涩。
苏念棠闭了闭眼,喉结轻轻滚动,将那一口苦茶咽了下去。
她知道签字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暂时离开,意味着和江执的计划被打断。
更意味着,她可能再等不到他记起一切的那一天。
她知道他最近状态已经不太对劲,有些本能在挣脱设定,再多一点时间,他可能就会恢复记忆了。
苏念棠问:“项目什么时候开始?”
杜璐眼底闪过一丝满意,语气仍然温和:“一月底,机票和住宿都已经安排好了。你这几周可以先完成资料提交,提前适应课题内容。”
杜璐从身侧的手提包里掏出一个透明文件袋,动作不紧不慢地推到苏念棠面前。
里面是几份薄薄的A4纸,其中那张《交流项目意向确认书》居于最上,印着校徽与红章。
看到苏念棠还在犹豫,杜璐开口:“念棠,我知道你还在怨我,怨我毁了你的家,怨我占了你母亲的位置。”
“可我不是没付出,”杜璐继续,眼里甚至浮现出一丝哀伤,“你这么多年吃的穿的,哪一样不是我安排的?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完美的继母,但我始终是你父亲身边那个人,我只是想尽力替表姐照顾你。”
“这是我帮你争取过来的,这个机会,是真的为你好。”
苏念棠无视了“我这是为你好”的话,翻着项目计划书,看得很认真。
这个项目是面向联合国系统高端传译人才培养项目,每年只从全国各重点高校中选拔不超过二十人,优秀者还会到国际组织实习3个月以上,她的专业能力测试早已达标,正如杜璐所说的,只要她申请,就能去。
这对任何一个语言类学生而言,都是机会难得。
她的目光扫过一行行项目流程与时间安排,直到某一页停下。
“真的是下个月吗?”
杜璐点头,笑意不减:“当然,流程我都提前帮你跑通了,机票住宿什么的我都交给秘书办好了,你只要配合签字就行。”
苏念棠没有抬头,手指却轻轻压住了纸页右下角的某一行:
“项目正式启动时间:次学期第一教学周。”现在离真正的出发还有三个月时间。
苏念棠没拆穿,也没有多问,只抬眸淡淡一笑:“好,我现在签。”
她拿起桌上的签字笔,眼睫低垂,在意愿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杜璐轻轻笑了声,仿佛终于放下心来,“你能理解就好,我知道你一直聪明。”
苏念棠没接话,片刻后把签好的确认书推回到桌子中央。
杜璐将文件收好,“我会安排好一切的,包括机票、住宿,还有签证手续,你只要安心准备好。”
苏念棠:“可以先不要告诉江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