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门被关上,还不等车走远,庄郁思便转身离开。江睦从车后视镜瞥见庄郁思决绝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
宋时让也跟着一起,不过他只站在庄郁思身边,除了送别没说任何多余的话。刚才庄郁思和江睦道别,他不近不远地站着,也是现在才又走到庄郁思身边。
庄郁思一直没抬头,并且步子逐渐跟不上,宋时让察觉到不对,本来没打算同庄郁思多说,现在忍不住弯腰低头去瞧她脸色。
“怎么还哭了?”刚问完宋时让便发觉不妥,这种情况下哭也无可厚非,不论是因为离别还是舍不得要走的人。
宋时让跟着庄郁思一起站在桥上看风景,两人都把手臂撑在桥上。
偶尔有认识的人经过不明所以道:“混小子,怎么把我们小庄弄哭了,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又或者:“宋小子,你是不是借钱没还,看把人都伤成啥样了。听姨的,真借了赶紧还人小姑娘。”
还有关系更近点儿的,拿手指宋时让恨铁不成钢:“你等着,我这就去告诉你奶!”
宋时让这种时候都会摆手,有需要的还会上前一把抓住人,老老实实解释说:“我没,不是我。”
“没借钱,别出去瞎说。”
“说瞎话是吧?以后只要是你收费翻倍。”
宋时让踱着步子回到庄郁思身边,撑头看她,懒散道:“姐姐,就眼看着我被误会,都不说一句话的?”
像是为了捉弄人,“姐姐”两个字尾音拖得极长,还用了平时从未用过的低沉腔调。
庄郁思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宋时让在这里是在陪她,不然也不会被误会,可她现在不太想说话也不太适合说话。
须臾,庄郁思还是稍微侧头,说:“你不是能行吗。”
宋时让一愣,他以前没听过庄郁思带哭腔的声音,哪怕他知道她心里装着事,庄郁思也一直从容淡定,没在他面前真正失过态。
所以说实话,宋时让心里有些不爽,很不爽。庄郁思喜欢江睦,比他想的还要深。
但庄郁思现在难受,他不能。
“是,我是能行,你说得对,”宋时让说着说着真给自己逗笑了,“这么伤心,在人面前又一脸冷漠,我瞧着人走了你好像心都要碎了。庄郁思,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装?”
宋时让今天说话无比温柔,不管说什么都像是在哄孩子,话家常,不带一丝一毫平时的冲味儿,但言语间熟悉的味道依旧没变。
“这么喜欢,为什么要分开?现在后悔了,发个消息人还能回来。”
庄郁思摇头,手先是囫囵摸了把眼睛,然后又伸到宋时让面前,宋时让问:“干嘛?”
“纸。”
“我为什么要随身带纸?”
庄郁思想说你上次不是都带了,这次难道没带?可真正面对面,庄郁思除了看宋时让一眼,就只很快将眼神移开。
宋时让“啧”一声,从兜里掏出来一包手帕纸,先取了一张出来给庄郁思,然后剩下的也都给她放在手边。
庄郁思擦完眼泪又接着用那张纸擤鼻涕,宋时让见状非常贴心地说:“背后有垃圾桶。”
伴随垃圾入桶,庄郁思脸上表情也逐渐恢复正常,等止住最后一声控制不住的抽噎,她忽然问宋时让:“你有一直陪着你的朋友吗?”
宋时让用略微震惊的眼神瞧庄郁思,然后轻飘飘甩出来一句:“瞧不起谁呢?”
庄郁思平静道:“你想多了。我只是想说,当感情和友情绑在一起,你失去了其中一个,就也会失去另一个,简直得不偿失。”
风吹在脸上有些凉,先前的泪痕好像有些拔干,稍微一动,就是一阵紧绷。
庄郁思知道宋时让八成是猜出来了她和江睦的关系,于是,她也就有了一个不那么合时宜但又非常好用的倾吐对象。
“其实更多时候,江睦对我来说就好像是亲人,我已经习惯了随时随地他都在我身边。”
庄郁思抬头,眼底是释然之后的怅惘。
“可后来有一天,我忽然发现自己以为的那条路其实从来都没存在过,它是一层伪装下的海市蜃楼,它从一开始就是断的。”
“无论是站在起点,还是站在中途,去看结果都一样。所以我不得不斩断牵绊,把一个早就出现在生活里的人彻底清出。”
江睦不可能和季卿莲吵一辈子,庄郁思也不会再让他们吵,她知道这是死结。
从季卿莲将秦欣带回崇城那一刻起,她和江睦之间除了熟悉的陌生朋友,便什么也做不了,她也绝不会退步。
宋时让不清楚庄郁思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理智和边界让他止步于此,他也没有不知好歹就抓着庄郁思接着往下问,而是无比轻松地笑了笑,说:“怕什么,推远一个,让你赢一屋。”
宋时让开始给庄郁思举例子,“你那对我来说活在传说中的朋友林月露、话唠且梦想当潮男薛红楼、冷面但热心肠谢佳希、闯祸能手宋时远,”宋时让顿了顿,无理取闹般看向庄郁思,笑一声,给自己压轴道:“还有我。”
庄郁思不知道宋时让是想用什么样的语气说出最后那三个字,她只知道她听到的语气容易让人误会。
可偏偏宋时让眼神又没有丝毫闪躲,这让庄郁思不敢作他想。
宋时让又说:“不然今天我给你立个誓,不论你以后什么时候回头,只要叫一声,都有人答应,行吗?”他看起来很像一时兴起,身体歪歪扭扭靠着桥,斜眼同庄郁思说这话。
但他的眼底又满是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