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森山寺未央笑了,犬山晓若有所思。
“这里的建筑总感觉近五十年一直没变过,这一点倒是和日之森很像呢。”艾克里普笑着说,“不过安静确实是罕见的,这一点在城市里很难见到。”
“这里街上基本没有人或商店,离车站也很远,住在这里出门就只能开车了吧。”犬山晓看着导航说。
“这里就要谈一谈植物的薪水问题了。”森山寺未央叉着腰说。
不远处的绿墙之内就是定位目的地,镶嵌在植被中的黑色金属铁艺大门此时关着,有几位看上去是侍者打扮的人推着小车从侧门走出来,看见几人后主动开口打招呼。
“几位想必就是羽生小姐的客人吧,请从前方的正门进,小姐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侍者地说完之后微微鞠躬,推着小车离开了。
“我突然就紧张起来了!”森山寺未央背微微挺直了。
“反正马上就走了,反倒是未雅需要适应一下吧?”犬山晓看向森山寺未雅,发现对方没什么反应,有些欣慰。
“别担心,学习是我擅长的事情,奴役别人也是。”森山寺未雅点点头。
“是这样吗?”艾克里普意外地说,“未雅是很有礼貌的孩子,看不出会这样做呢。”
“礼貌是手段的一环哦。”森山寺未央说。
几人沿着路再往前走了几十米,左拐,视线前方左侧原本关着的大门面上有一小块敞开一条缝,有乐羽生从缝隙中探出脑袋。
“你们来啦!”有乐羽生惊喜地推开门走出来,后方有谁伸手将门拉开,金属门的行人小门停顿在直角处不动了,等候行人穿过。
“辛苦你们跑一趟了,走吧走吧现在家里完全没人!”有乐羽生凑到几人身边后转身和大家一起往大门走去。
“你每天都从这里出发去学校吗?”犬山晓问道。
“是呀,我知道,很远对吧?”有乐羽生无奈地说。
“这里简直像博物馆或者美术馆一样啊,老房子博物馆。”森山寺未央感慨道。
“有几栋建筑确实是这种形式的,并没有人居住,你们一路上都没怎么看见人吧?”有乐羽生说。
“是呢,这里很安静,就连路灯都很少。在这里生活的话思绪会很平静呢,植物也会掩盖很多人为的噪音。”艾克里普点头。
几人说话间走进了大门,有乐家的户外园林每个角落里耸动的阴影都有可能变成一个完整的人,此时有工作人员看见有乐羽生带着别人进屋,纷纷投来了自以为隐蔽的视线,但没有人说话,若是遇到了近处的人对方也仅仅是点头致礼。
“这个是我们家的家规,我的母亲禁止家里的人说没有意义的话,并不是她们故意这样的。不过她们现在都不在家。”有乐羽生介绍说。
“总感觉很紧张呢,人很多但是都不说话的话有种被人盯着考试的感觉。”森山寺未央感到十分不自在。
“确实像是在比谁更能墨守成规一样,你平时在家里也不说话吗?”森山寺未雅问。
“差不多,除了要说的事情,其它时候只是点头或摇头。”有乐羽生想了想补充道,“我也不会主动去看别人,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看正前方或者谈话对象。”
有乐羽生带着几人走过正门,与管家点头致意之后带着几人到换鞋处换鞋。脚下改装完毕,随后几人穿过功能区分不太明确的主要会客厅和私宴厅并从楼梯口前往二楼,站在二楼楼梯口回头,几人看见正下方大门入口处和会客厅的沙发如装饰品一般陈列。一眼望去地面就像是样板房一样空旷又精致,但细看就能发现站在角落里与阴影融为一体的侍者。
“这些画总感觉在哪里见过,这样不盖东西摆在这里不要紧吗?”森山寺未央打量着一路走来墙壁上就没断连过的各种画作。
“这些经常会换,换上其它人送的,换下的又送给其它人,画作本身倒是不重要了,不过我父亲非常喜欢收藏这种东西,母亲更在乎其中的价值。”有乐羽生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还要挂上去呢?”犬山晓觉得有点奇怪。
“我猜是让它们自我介绍。”森山寺未雅说。
“差不多啦!”有乐羽生笑了,“也有听不懂的客人哦,但那些大多数都会摆出一副‘原来如此啊’的表情表达自己理解了一幅画为什么能卖那么贵,有时候真想让她们仔细说说呢。”
“这些画作的本身反而没那么重要了。”艾克里普说着,叹了口气,“有些作者会因为这个原因讨厌上自己的作品,但作画时却又是热情的,真是悲哀。”
“…是啊。”有乐羽生说。
二楼往左便是有乐羽生的个人所属空间,她带着几人进入会客房关上门,松了口气。
“这里隔音很好!虽然那些侍者们都不说话,但果然还是没人看着比较好吧。”有乐羽生说。
“确实啊,而且这个屋子里的监控摄像头真是有够多的,园子里也是。”犬山晓也叹了口气,她很难忽视那些自以为隐蔽的打量。
“母亲她很重视这些呢,不过房间内是没有的!”有乐羽生安慰说。
“平时羽生会在这里弹琴吗?”艾克里普走向角落里的三角钢琴,对其制作痕迹与材质附带的年代感感到惊讶,“这台钢琴内部维护的很好呢。”
“是的,如果有客人来我还得在一楼弹琴给客人看,不过我不讨厌钢琴啦。”有乐羽生说。
“感觉比想象中的简单一些,我们来谈谈你平时的行动方式吧?”森山寺未雅从会客房的窗户往外看,园林脉络中,刚刚推着车离开的侍者此时从客厅旁的小门进入。
有乐羽生向森山寺未雅暂时自己平时站立走路吃饭是怎么做的,并且简单介绍了平时会发生的事情,有乐家的家规让这件事简单了不少。
“还有这个得交给未雅。”有乐羽生将自己的手机交给了森山寺未雅,“这台手机上应该有我母亲的定位工具,如果你要出门就把它放在书房抽屉里就好。”
“…没关系吗?”森山寺未雅看着有乐羽生问。
“嗯?”有乐羽生疑惑地回应,“没关系的哦,母亲也不是随时都会查看监控的。”
“算了。”森山寺未雅拿起手机看了看,“希望我不会遇到你的母亲。”
“放心啦!”有乐羽生安慰道,“她们很忙的,而且我不认为母亲能认出我。”
“这我就先不思考了,那位补课老师对你了解如何?”森山寺未雅问。
“我们才见过一次,不过那位老师是很会观察学生的类型呢,说不定已经写好了关于我的观察报告了?”有乐羽生笑着说。
“确实有这种可能呢,现在的补课老师可是很恐怖的。”森山寺未央叹了口气。
“确实,果然还是要读读看你写的作业吗?”森山寺未雅想了想,“能给我看看你们上次见面时用到的材料吗?”
有乐羽生郑重地点了点头,转头去书房里取了些资料,森山寺未雅坐在沙发上翻着看了会便表示自己准备好了。
“那我来施法。”艾克里普站了起来,走到森山寺未雅身前,她左手手掌朝内右手手掌朝外向森山寺未雅,两手之间隔了大概2厘米的距离,随后她双手一翻,恍惚之间,森山寺未雅的外形模糊了一瞬间,下一刻,站在艾克里普身前的人已经完全变成了有乐羽生的模样。
“哦哦!”有乐羽生非常感兴趣地绕着森山寺未雅看,一圈又一圈,镜子里看到的自己和真正用双眼看到的还是有很大差别的。森山寺未雅站着不动任她感兴趣。
“如何?”艾克里普站在一旁笑着问。
“完全一模一样啊,不过总感觉还有一些差别?”犬山晓总感觉有些违和感。
森山寺未雅听后将嘴角微微上扬到一个无法称为喜悦的微笑,双眼眯起到一个友善温和但并不亲近的角度,眉头放宽,眼神放远,脖子在后收的同时下巴微微扬起,双手自然地贴在身侧垂下。
“完全一模一样啊!”犬山晓惊叹道。
“原来我平时是这样的吗?”有乐羽生若有所思,她本人确实没察觉到自己的习惯。
“自己的话很难看到吧,毕竟拍照和照镜子都是有意识的。”犬山晓点头说。
“这不是很厉害嘛!”森山寺未央惊叹着走来走去比较二人。
“幸好只有一天,这样端着还挺累人的。”森山寺未雅稍微偏了下脑袋,表情瞬间就不一样了。
“我摆出这样的表情会是什么样的呢?”有乐羽生尝试着偏头,眼睛不做动作地看向空中的某处,嘴角下撇。森山寺未雅就看着她模仿自己的面部松弛感,不给予评价。
“看上去是生气了呢。”艾克里普评价说。
“真是神奇,未雅她这样的话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副很无聊的样子。”犬山晓来回看两个人。
“情绪表现也是一种天赋吧?”森山寺未雅耸了耸肩,这也是有乐羽生不会做的动作之一。
随后艾克里普再次施法让有乐羽生变化成森山寺未雅的模样,虽然说她完全模仿不出来森山寺未雅本人的神态,但好在这并不重要。森山寺未雅随着几人一起走到宅子门口,让管家吩咐司机送几人到市中心附近,避开早高峰的公共交通。
管家自然是完全没有看出来什么异常,几人坐上车后面面相觑没怎么说话,直到站在市中心街道上才开口。
“走吧走吧!我准备好开车了!”有乐羽生非常期待地笑着说,丝毫没有考虑过自己正顶着另外一个人的脸,或者说其实是有的。
“哇,未雅绝对不会露出这样明显开心的表情,我可以拍一下吗?”森山寺未央感慨说。
“拍吧拍吧!”有乐羽生点头,又挤出几个友好又亲切的表情,引得森山寺未央连连竖起大拇指。
“那你呢?努努力照镜子的话不也能看到吗?”犬山晓问道。
“这样来说的话其实我应该也不会,不过我觉得我还挺开朗的。”森山寺未央思索着说,“这种表情如果不是发自真心地去做还是很奇怪的,不过我觉得我还是挺开朗的!”
“毕竟都是孩子嘛,有事情解决了就不会有压力了。”艾克里普说。
“是这个道理。”犬山晓点头笑着说。
有乐羽生和森山寺未央对视一眼,都没说什么。
再往里走一段路就能逐渐看到那些在街头站着的帮派成员了,虽然说只是外围成员,但普通居民即分不清也不在乎地位,只要看到街头出现了大量□□莫名其妙地站着就有足够的理由被吓到了。这让本就繁忙的路面交通变得更加缓慢拥挤,有警察在与一些帮派成员攀谈,但看双方的表情其并没有得到好结果。
“这些人到底是想做什么事呢?光是站在这里不动的话也会招致后果的,如果没有足够的理由那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了。”有乐羽生一边摇晃特大杯冰焦糖蔓越莓燕麦拿铁一边用余光看那些可疑人士。
“这样一看确实挺吓人的,老大和小混混站在一起也会被统一称为帮派成员的,这样聚众难道说是故意想威胁交通部门吗?”森山寺未央吸了口桃子冰绿茶,冰块咕噜作响。
“大家都很害怕。”艾克里普捧着热抹茶忧心忡忡地说,“无论是居民还是警察还是那些帮派成员都是,学校里的大家一定也一样吧。”
“希望不会影响到我们,不过这样的话堵车会很严重吧。”犬山晓捧着蜂蜜柠檬水皱着眉观察不远处的车辆通行情况。
早上八点半多一些,进入市中心后以毁灭性的速度繁忙的街市展现出了清晨的城市特有的毁灭性忙碌氛围,前往工作者脚步匆匆,接连翻过营业牌的咖啡厅和连锁餐厅摆出招牌。部分商业大楼和餐厅还不到开门的时候,但有需求者自知自己寻求的对象,各家店铺里多的是排队的或者坐着工作聊天的人。对这样的街景大为好奇的有乐羽生虽然已经吃过了早饭,但依旧坚持不懈地挤进人堆里购买了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连带着其余几人也参与进了早餐的浪潮之中。
好在今日情况特殊,排队并不长,几人很快便离开咖啡店前往下一个目的地,也就是克拉拉停车的地方。按犬山晓的说法这个时间点克拉拉绝无清醒的可能,好在她提前说明了自己车辆所在的位置并交付了车钥匙。
“绝对不可以在车里面吃有味道和会掉渣的东西,知道了吗?”克拉拉尤其叮嘱了这件事。
她的车停在市中心一处管理相当严格的公寓停车场内,据其本人所说她住在那里,但就犬山晓而言她从未见过克拉拉出现在实验室以外的地方。公寓停车场的进入并不需要许可,开进开出都是自动化管理,十分省心。
沿着车位寻找不久后,出现在几人眼前的车位中停着一辆金属灰色的轿车,车身是上个世纪常见的低矮型,车头宽扁,与之相比轮胎的尺寸就很大了。车尾略微上翘,整体圆润而不夸张,车头的圆形大灯非常闪亮,看得出其主人有定期保养的习惯。
这是一辆来自上世纪生产的保时捷跑车,不知为何出现在大洋彼岸的公寓停车场里,但它的价值值得每一位住户在路过它时驻足观赏三分钟。
有乐羽生接过钥匙准备去拉开右侧的车门,但又注意到驾驶座在前排左侧,就意外地绕行到了另一边上车。一打开,略带灰尘味道的皮革气息扑面而来,但并没有发霉的味道。
“这居然是进口的,就年代和设计来看这辆跑车的收藏价值远超在城市中的实用价值,真没想到克拉拉小姐那样的研究人员居然会选择开这种车。”有乐羽生惊叹着坐进驾驶座,其它三人也坐进车内,森山寺未央坐进副驾驶,艾克里普和犬山晓分别排列在后座。
座椅的真皮被时间打磨得柔软了起来,赛车车座特有的包裹性支撑着年龄不太合适的来客的身体,有乐羽生小心抬手,摸索着仪表盘的五连表和自动变速箱的排挡杆。
“这家族感的布局,触感一如当年啊。”有乐羽生感慨道。
“小姐请问您当年碰它时年龄还是二位数吗?”森山寺未央对这样的感慨感到感慨,她打开手机导航确认方向和路况,“接下来由我来为大家导航!我们要穿过几个红绿灯从市政府区域旁边上108号公路,向南开。”
“这一点请各位放心,我那时已经是个初中生了。”有乐羽生自信地说。
“好厉害呀!”艾克里普觉得初中生开车很了不起。
“是很厉害。”犬山晓觉得让初中生开车的人很了不起。
有乐羽生按耐住内心的激动,轻轻转动钥匙点火,引擎并没有立刻启动,而是发出一声老式油车特有的沉闷的低吼,随即进入稳定的怠速状态。
“总感觉在路上总能遇到特地这样做的人,亲身体验的话就感觉还不错了。”森山寺未央乐呵呵地说。
“大家都系好安全带了吗?”有乐羽生从后视镜回头看问道。
“好了!”艾克里普说。
“好了,不过一开始记得开慢点。”犬山晓担心地说。
得到确认后,有乐羽生紧张又兴奋地轻踩油门,指针迅速跳动,排气管喷出一阵低沉的轰鸣—,不刺耳,不高调,却带着不可忽视的底气。握紧方向盘,她深吸了一口气,踩下刹车,松开手刹,挂入D挡。
许久没有活动过的车缓缓滑出座位,刚开始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有些生疏。
“我依稀记得那些曾经坐在那里的身影,那些曾同行的人,那些已然远去的日子。”有乐羽生忽然开始背诵不知道从哪里看到的语句,仿佛年纪轻轻就有了三十年驾龄。
“你喜欢看公路片吗?”森山寺未央问。
“不喜欢哦,不过我很向往公路旅行,跨洲路牌,旧皮卡,永不完结的夏日夕阳和高速公路!”有乐羽生说着唱了起来,这不是一首已有的歌。
她在停车场内部的小路上缓缓行驶,感受着车辆的重量、油门的反馈、变速箱的轻微换挡冲击,只是手脚的配合还需要一点时间找回一些的默契。当第一个弯道到来,她知道自己必须真正地驾驶了。方向盘左转,身体轻微侧倾,后轮轻微调整角度,悬挂系统柔和地吸收着路面的不平。它稳定、顺畅、优雅得近乎从容。
“哦哦,很熟练嘛!”森山寺未央捏了一把汗。
“我迟早会成为汽车的朋友的!”有乐羽生非常自信,嘴角轻轻勾起了一抹微笑,此刻她知道她可以驾驭它。
今天是个晴天,路况不应该太糟,可惜出现了对公共交通有害的人。如来时一样车流依旧缓慢,发动机的低频震动混杂在周围车辆的鸣笛声中。
有乐羽生轻叹了口气。前方的车停停走走,刹车灯的红色此起彼伏地亮起又熄灭,像是无声的催促,偶尔有正常右座驾驶座的车辆隔着车窗打量几人的座椅。
“第一视角堵车的感受如何?地图上说通行至少要十分钟。”森山寺未央说。
“我们从十字路口那里走过来其实也才十五分钟吧?”有乐羽生有些无奈。
“也怪不得大家都在摁喇叭,虽然很吵,堵车谁都不好受呢。”艾克里普叹了口气,她眉头紧皱着,非常不适应被困在噪音牢笼里。
交通灯变绿,有乐羽生踩下油门,车缓缓前进。
终于到了高速入口,前方的车流分散了些许,喧闹的城市灯光在后视镜中渐渐模糊成一片。车辆靠近收费站的自动通行通道,很快显示可通行,有乐羽生一脚油门正式驶入高速公路。
当车轮驶上笔直的路面后车速提升到 80 km/h 以上,车内的震动感突然减少了许多。这条108号公路算不上宽阔、顺畅、笔直,两侧的路灯间隔着撞上余光死角,像是某种规律的节拍。偶尔有几辆货车从旁边驶过,低沉的引擎声在空气中轰鸣片刻,随即远去。
有乐羽生感到满意,这里没有堵车,没有红灯,没有目光,只有路,向前延伸,一直通向下一个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