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聿,上一世温知许放在心尖上的夫君。
她爱他护他,陪他助他……
知道他抱负远大,志在家国,欲登高掌权,一展宏图。
温知许就处心积虑谋算筹划,利用父亲留存下来的故交人脉和舅舅的钱势,替他铺就康庄大道,成为天子近臣,当朝宰辅。
清流俊毅贵公子,风头无两,朝野上下一时都无人能及。
可临了,换来的是什么?
是撞见他抱着温雨柔耳鬓厮磨!
是方母和他都厌恶她的市侩精明,工于心计,满腹算计!
是吃力不讨好,是冷漠,是无视……是绝情到一杯鸩酒送她上路!
他根本不知晓,过分的殚精竭虑早就掏空了她的身体,羸弱不堪,命数将尽。
哪怕他再等一等,算她善终呢?
十数年的夫妻,风雨同舟。
她以为的默契,以为即便没有那么多的爱,也有相依相偎的亲情。
可到头来,都是她的自以为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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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和连翘这下有些被吓住了。
小姐太不对劲了。
她们赶忙上前双双跪在温知许身侧,扶住陪着,阻止她继续狠命磕头的举动。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连翘搂住温知许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肩头,带着些哭腔焦急询问。
半夏拿出手帕轻轻柔柔地替她擦拭洇红一片的额头上混杂着的泥渍和小石块,秀眉紧蹙。
温知许双手扣住两块牌位,指节用力到泛青,还不住颤抖着,哑着嗓子就这么哭了许久……
哭累了,脱力般趴在连翘肩头,张着嘴巴用力地呼吸,却还是有一种喘不上气的窒息感,压在她的喉口,似水淹般无孔不入。
她就像一根水上浮萍,漂泊着,茫然失措,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昨日她醒来,看着悦心斋她的闺房内陌生又熟悉的布置,一阵恍惚。
当一切真的回归原点,上苍不知是眷顾,还是又一个随心的玩笑,给了她从头来过的机会。
可她竟不知该如何开始,如何再来。
温知许这一生,被圈禁在方寸之地。
未出阁前,琴棋书画,样样都要精通,为了讨一个好名声,争奇斗艳,比的是家世,也是所谓温柔贤淑,秀外慧中的性情,端看你当不当的明白一个贤内助,好主母。
被审视,被挑剔,被人用火辣辣的目光从头到脚,从里到外观察了一遍又一遍……
现如今,还要重来一遍吗?
疲惫,无力与茫然……她只想睡上一个长长的,不被任何人打搅的觉。
——可随即便听闻方家派的人上了门来。
方家,哪怕光是听到,都有一种人生错位般的不适之感。
前脚,她是方家当家主母,操持打点方家里里外外诸般事宜,上到婆母的一日三餐日常起居,下到下人仆从的安排分工,庄园铺面的经营管理……甚至她的脑海里还堆积着前些日子府上没有处理完的琐事。
现如今,她又突然成了局外人。
好不真实的感觉,让她一时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半夏来报,称方家主母合了生辰八字,不满她的命相定数,要求她过继到二房叔父婶娘名下,方可再行议亲之事。
两世为人,又再一次听到了这番杀人诛心的言论。
她这位曾经的婆母,还是一样自视甚高,优越感极强。
仗着方子聿刚刚中了探花,又得圣上金口称赞,夸他乃是这一代年轻学子当中的佼佼者,未来前景不可限量,就妄图拿捏未进门的儿媳妇。
方母需要她的高门显贵来为方家,为她的儿子奠基铺路,好让他仕途顺遂,有所依仗。
却又唯恐自家被人小瞧了去,讽她们落魄清流,攀龙附凤,巴结伯府。
既要又要,好处样样都要拿了,好名声也得占了。
这不,眼看着儿子名声渐起,便要整出些幺蛾子来挑剔挑剔她。
要向周围那些看戏好热闹的多嘴之人分说明白:她这般无父无母的孤女,空有个出身,没甚好拿得出手的,在京贵女中亦是声名不显,是她温知许配不上方家才子。
是她主动巴结,满心满眼的钦慕自己的儿子。
……
俩家如今已到了纳吉这一步——六礼过三,只待过继之事毕,订婚既成。
温知许瞬间就被迎头打得醒神,由内而外被这瓢冷水浇透了,寒意顺着四肢百骸涌入心头。
不论其他,今生,绝不再嫁方子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