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三个女人瞪大了眼睛,觉得温知许肯定是疯了,她怎么敢这么说话的?
温雨柔刚刚怔住,回过神来悄然红了一双眼,胸膛起伏不定,一脸羞愤样。
“姐姐也不必如此羞辱与我,我已说明白了,我与子聿哥哥之间清清白白!若姐姐还是不信,大可以找子聿哥哥一问。”
“羞辱?”温知许一副惊诧的表情。
“这怎么能是羞辱呢?婶娘方才不是说了嘛,方家公子‘才貌皆全’、‘品行出众’、‘端方正直’。”她一字一顿地重复着温李氏方才的话。
“这么好的夫婿人选,既然我有缘无分,入不得他家的眼,那不如换了妹妹去,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我一番好心,怎么到了妹妹嘴里,就成了羞辱呢?妹妹这可就冤枉姐姐了。”
温知许也一脸委屈无奈地看向温雨柔,像足了替妹妹着想的好阿姐模样。
温雨柔瞠目结舌,准备好的哭诉都哽在喉头,“你……”
她这副模样,为何总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老夫人重重一拍桌子,怒而出声:“你住嘴!反了天了,怎么和长辈还有你妹妹说话的!一点都没有教养!说的又是什么浑话,那方子聿,如何配的上你妹妹!”
许是年纪真的大了,老夫人的话顺着嘴就说出来了,想当然的样子。
温李氏急忙喊道:“母亲!”
“……”
一时之间,屋内静寂。
温知许垂眸未语,除了最初还有些微的刺痛,内心竟也没有掀起多少波澜,平静得反常。
不再期待,也就不会失望——哪怕对方是她的亲祖母。
-
父母还在世时,祖母是府上最疼自己的人。
每次吵闹惹祸怕被父母责罚,她都会躲到明晖堂来。
祖母会笑眯眯地把自己护在身后说:“我们大姐儿多乖呀,不许罚她。”
还会在夜里搂着她,哄她入睡……
那时候,在小知许眼里,祖母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祖母。
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好像是父母离世后,她哭得整夜整夜睡不着,粘着祖母不放,却被她不耐烦地甩开,要嬷嬷们带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住。
也或许是温雨柔和她争抢同一件新衣裳,被祖母夺了去,用同样曾看着自己的慈祥目光看向温雨柔,笑着夸她穿上更好看。
还是后来一次次的视她而不见,一次次的偏心疼爱温雨柔。
呵,其实时间久了,也就麻木了。
前世今生,怎么到现在才看清,人的感情是世上最靠不住的。
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
她忽然就更不耐烦继续和这三个女人待在一处虚与委蛇。
“总之,这个婚,我退定了。”
老夫人自知失言,方还有些无措,听她这么一说,又气不打一处来。
“你想都别想!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母不在了,就该听我这个当祖母的。别再整什么幺蛾子了,你给我好好在家备婚,哪儿都不许去,等着方家来娶!”
“是呀,大姐儿你就别闹了,真闹得大了反而收不了场。”温李氏又开口帮腔,“你若是心里还有气,回头我们把方家那小子喊了来,让你叔父好好教训教训他。”
“再者说了,那方家主母的话也不是没道理。”老夫人又接着道,“你父母走得早,你孤零零一个将来还不是得靠伯府你叔父和婶娘支棱。现如今你叔父婶娘都不介意你过继二房名下,你是该感恩的。日后你出嫁,那可就是实实在在顶着忠勇伯之女的名义了,而不只是温家长房之女。这其中的差异,你可明白?”
老夫人一番“苦口婆心”说着说着,温李氏都觉得自己这真是发了善心了,忍不住挺了挺胸膛。
温知许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这位被自家父亲早年拿军功讨赏,才请封来的诰命夫人——自己的亲祖母。
一时之间无语至极。
她艰难扯了扯嘴角,满目荒唐。
明明已经觉得自己足够失望,足够漠然,可人怎么能无情、无耻到这个地步。
“祖母的意思是,方家这对我的判命,应当?”
……
“你要怪,只能怪你父母走得早。”
老夫人端坐堂前,说出来的话却锥心刺骨。
明晖堂内香炉氤氲,暖意融融,温知许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漫天风雪夜,落雪似飞花,天地冰封,一片白茫,凄冷又孤绝……
她一个人置身雪地中央,渐渐被雪花淹没、吞噬,直到失去全部知觉——
温知许狠狠打了一个冷战,后槽牙发紧,指尖刺进掌心,关节用力到泛白,直至整个人被疼痛重新拉回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