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娃娃被黑脸大人抱在怀里,左摇右晃地摆弄着桌上的令牌。琼阿措跪在地上,心中有些忐忑。
黑脸大人面色阴沉,喝斥道:“你这匪人可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琼阿措抬头偷偷向上瞟了一眼,俯下身答道:“回大人的话。小人不是山匪,小人是跟着女侠上山剿匪的。
临行时发现小公子昏睡在床上,就想着带他一起走,结果凑巧就被大人寻到了。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去寻当时被救出来的姑娘。她们皆可为小人作证的。”
黑脸大人抬手,吩咐手下去寻证人,清了清嗓子,又道:“如此说来,是本官抓错了人,你是无辜的了?非但无罪,反而有功?”
琼阿措目光真挚,诚恳地点了点头。
“可先前本官问过女侠,女侠同本官说你是这山上劫匪啊。怎么?你这匪人脑子转得挺快啊?”
琼阿措:“……………………………”
有时候她真的很想问问桃花妖,这么坑人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琼阿措呵呵冷笑。
琼阿措心如死灰。
落在旁人眼里,便都成了撒谎心虚的佐证。
黑脸大人伸手去取令牌:“还敢撒谎!来人,把这匪人拖出去,先打二十大板!”
小娃娃忽而抬头,看向他,一字一顿清晰道:“不可以。”
黑脸大人微微一愣:“你说什么?”
“不可以。不可以打她。”
小娃娃的眼睛黑沉沉的,双手紧紧按住令牌,认真道:“她是很重要的人。”
虽然她并不是人,琼阿措还是被这番话感动地差点当场泪奔。
黑脸大人似乎对小娃娃的这番话颇为在意,纠结片刻,俯身向他轻声问道:“这,她为什么重要啊?”
小娃娃答得斩钉截铁铿锵有力:“因为我要她留下来陪我玩。”
琼阿措:“……………………”
坏了,高兴早了。
二十大板不算什么,她绝对不能留在这里。
琼阿措咬咬牙,心一横,闭眼大喊道:“大人,您要不直接给小人个痛快吧,白绫毒酒还是断头台,小人都可以的。”
………………反正她都很熟悉了。
黑脸大人瞪大眼拧着眉,一脸震惊。
小娃娃从他怀里溜出来,心急地跑到琼阿措身边,扯住了她的衣袖:“不可以。你要留下。必须留下。”
琼阿措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抬头与他对视,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小公子说笑了,小人作恶多端,死有余辜,活罪可免,死罪难逃。绝不可乱了法度。”
小娃娃咬着唇,思索片刻,忽而认认真真地说道:“可是他要你活着。有人说过要你活着。”
琼阿措悠悠叹了口气,一本正经地忽悠道:“哎呀,小公子,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生可以是死,死也可以是生。
小人虽然死了,但也像活着一样不是?所以说他要我活着,就是要我死去。既然生等同于死,那又何必在意这些文字上的细枝末节呢?”
小娃娃似乎被她这番话震惊到了,沉默许久,忽而紧紧抿着唇,眼眶红通通的,大颗大颗的眼泪沿着脸颊滚落,伸手搂住了她的脖颈,向她怀里靠。
琼阿措:“这………………怎么个事?”
事情的走向开始变得离奇了。
她手忙脚乱地为小娃娃擦眼泪,将他搂在了怀里:“乖啊,乖啊,不哭不哭。我方才那是胡说八道呢,吓到了?”
小娃娃将头埋在她的肩颈处,死死咬着唇,泪水沾湿了衣裳,压抑着不出声地哭泣。
这种哭法,只会让自己更加心伤。
琼阿措恍惚想起她以前在某个深夜见过这种哭泣的方式,那人哭得无声无息,仿佛要把心碎的自己埋葬在暗夜里。
黑脸大人看着他们,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该说些什么。守在门外一名士兵匆匆赶了回来,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黑脸大人登时松了一口气,站起身,乐呵呵地笑了起来:“好了,好了,小公子,先别管这匪人了。快去外面看看,卫大人来了。”
小娃娃眼眸一亮,果然松开了手,向外跑去。
卫大人?哪个卫大人?
琼阿措原本被小娃娃突如其来的泪水和拥抱搞得晕头转向,偏生听到卫大人这三个字又清醒过来。她只觉得口干舌燥,身上陈伤开始隐隐作痛。
琼阿措咬了下舌尖,清醒了些,试探着向旁边的士兵问道:“那个,官爷,敢问来的是哪个卫大人啊?”
那士兵瞟了她一眼,往后退了几步,却还是回答了她:“能是哪位卫大人?自然是当今赞誉满天下的那位卫昭卫大人了。”
卫昭。果然是他。
琼阿措心中最后一丝侥幸被掐灭,取而代之的,是迫切离开此地的渴望。她不能见到他。她也不想见到他。
她要赶在卫昭进来前离开这里,必须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