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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茗楼是京城最大的茶楼,坐落在中央大街最繁华的地段,足有六层高。
一层接待散客,二至五层是按天地玄黄依次排开的包间,而最高的第六层有市无价,只接待身份极贵重的贵客。
此时,第六层最豪华的一间阁间里,对坐着两位公子,一个面如冠玉,贵气逼人,一个天生一副笑脸,眉眼风流。
这天茗楼第六层的妙处就在,虽处于京城最繁华的街道,却能闹中取静,隔绝外边的喧嚣。
可现下有人偏偏要打破这份安静。
见梁子濯一进来便将窗推开,外面的喧哗声瞬间涌入安静的阁间,裴邈皱了皱眉。
梁子濯探身看向窗外,天茗楼对面是京城首屈一指的衣料铺子——浮光阁,要问京城时兴什么衣料款式,只看浮光阁便知。
两大商铺皆坐落于此,这地段可谓寸土寸金。
正是午后,街上人流如织,好不热闹。
梁子濯看裴邈一眼,摇摇扇子,挑眉道:“我知道你因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断了,正心烦,但春光明媚,不可辜负。”
裴邈仍是面色沉沉,攥紧了手中的瓷杯。
“那边还没消息吗?”
梁子濯正色几分:“还未,不过。”他顿了顿,目光看向窗外:“也许很快就能有结果了。”
裴邈转动着手上的碧玉扳指,眼中闪过一抹狠戾。
突然响起的叩门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一个青衣下人推门进来,恭敬道:“二公子,这是下月老爷寿辰的宾客名单,夫人吩咐奴才交给您过目。”
裴邈冷哼一声,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并不接过来:“她倒是一贯的惺惺作态。”
梁子濯对此见怪不怪,见下人仍杵在那里,合起扇子往桌上随意一放:“来,本公子看看。”
下人知晓,刑部梁侍郎的大公子与自家二公子自小交好,情同手足,见裴邈并无不满,便如蒙大赦般将帖子送上去,行礼后退至门外。
梁子濯扫过几页,见对面的裴邈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调侃道:“你这个继母倒还是有几分本事。”
他刻意停顿几瞬:“这份名单里既有贵族老臣,也有寒门新贵,虽然这些人间不少都有嫌隙,但你看这座位安排怎么都挑不出错来。”
“丞相大人真是找了个好夫人。”梁子濯盖章定论。
裴邈终于抬眼看他。
梁子濯哼笑着地往椅背上一靠,懒洋洋道:“你这什么眼神?”
“传闻中风度翩翩,温柔多情的裴大人也会这样子满脸杀意?若是让外面的小娘子们见到了,岂不是要芳心碎一地。”
裴邈不接他的话,抬手为自己斟茶,意有所指:“你若是闲得发慌,就将西北的卷宗再看一遍。”
世代驻守西北的隋家军欲起兵谋反,是去岁年底震惊朝野的一件大事。
隋家家主隋元洲原是前朝旧臣,前朝覆灭后归顺,追随本朝先帝四处征战,与当时还是前军将领的许国公、安南王一同在先帝麾下效力。
本朝建立后,先帝分封众臣。隋元洲得封一品大将军,带领隋家军守卫西北,许氏封国公,领十万兵马拱卫京城,赵氏封安南王,镇守南境。自此,这三人便是彼时朝堂上功勋地位最高的三位武将。
可去岁起,朝中忽然传出隋家军谋逆的消息,御史台奉命暗中调查此事。
不过一月,隋元洲及其家眷亲兵已被押解回京。一切发展得太过迅速,朝中仍有许多大臣愿为隋家作保,请求彻查。
可新帝尚未亲政,朝中大事皆由太后和三位辅政大臣商定,朝野上下也为此事争论不休。
直到暗中前往西北调查的钦差大臣搜出几封信件,其中内容赫然便是隋家次子与前朝余孽勾结的通信,这才一锤定音,坐实了隋家通敌叛国的罪名。
可如何处置隋家及隋家军,却成了另一个难题。
最后,还是辅政大臣之首的裴丞相力排众议,以“年节不宜见血,迟则生变”为由,于腊月二十一日将隋家人及其军中亲随将领满门抄斩,隋家军拆散编入各地军队。
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隋家仍有漏网之鱼在外,意图生事。
梁子濯听出裴邈话中之意,敛眉思索片刻,回道:“我知道了。”
他饮下一口茶,却见裴邈的眼神陡然转冷。
梁子濯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浮光阁前站着一位紫衣少女,那少女虽然衣着朴素,但气质格外引人注目,楚楚可怜,如弱柳扶风。
少女不知与掌柜的说了什么,转头向外看来,梁子濯得以看到她的面容,确是好颜色。
“你这是?”还不等他将话问出口,裴邈已起身下楼。
梁子濯眼中兴味渐浓,用扇子敲了敲那帖子,似笑非笑道:“看来裴夫人这名单还得再加几个名字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