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敲了敲门,给审问他的警察递了份文件。
仇跃伸着脑袋往那边瞅,只看见一堆伤痕图片。
“别看了,是你同学的伤情鉴定,”警察也松了口气,“你确定不知道?”
仇跃没想到贾友诚能犯这么大事,“确定,他这得判多少年啊?我工资能要回来吗?”
仇跃刚在贾友诚手底下干一个多月,知道的不多,甚至合同都没签。警察一说他才知道,那栋居民楼全是贾友诚的,但没几家店办了营业执照,一面是偷税,另一面是偷偷赌博。
警察语重心长地普了半小时法,收集完贾友诚拖欠工资的证据,顺便让仇跃去做伤情鉴定,确认没事才放人。
仇跃看了眼电量快熬不动的手机,凌晨两点半。
这几天实在太困,他懒得动,直接在派出所找了排没人的椅子,往上一躺。
仇跃睡觉不算挑,躺下一分钟就能睡着。
心里的小钟啪嗒啪嗒计时,眼看就要到六十秒,他耳朵突然被吹了口气,“怎么在这睡?”
仇跃心脏猛地一跳,跟做梦掉下悬崖似的一蹬脚。
“是不是有病?”仇跃怨气十分重,刚想瞧瞧是谁这么没眼力见,一扭头,就跟金丝眼镜眼对眼。
郁棘倒是没被吓到,还压低声音问了他一嘴:“你要等那个光头?”
“管得着吗你。”仇跃猛地转头,只给郁棘留下个怒发冲冠的背影。
“光头已经被拘留了,你不用等,而且……”郁棘站起身,“警察让我提醒你一下,睡觉回宿舍,不要在这里占用公共资源。”
仇跃躺下就不想动,“我流浪呢!警察收留收留我吧!”
身后的人没说话,仇跃只听见窸窸窣窣的塑料声音,还觉得这声挺助眠,没到二十秒脑子就开始发晕。
然后突然感觉身下一空。
又一震。
仇跃面对冰冰凉的瓷砖,怒喝一声,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揪着郁棘风衣领子往脸前拽。
“找茬是吧?”口水喷了郁棘半脸,还有口罩。
郁棘眉毛皱得能夹死仇跃,“放手!”
“哎,那边那俩,干什么呢!当着警察的面还敢打架斗殴!”来了俩警察,一手一个,把两人强行分开。
仇跃气得不行,像小锤子指着郁棘半天,那句“你等着”也没说出口。
“他先动的手。”仇跃冲警察喊。
郁棘腼腆一笑,“误会,我来劝他回宿舍睡觉,但他睡太死了,我就想把他抱回去,可惜没抱稳……”
啪嗒一声落地喽。
“抱?”拽着仇跃的警察对这劝法很不理解,但忽然想起今天来了对男同,立马开启家庭矛盾调解模式,“谈朋友呢,有什么问题就该好好说,别一生气就动手,两张嘴长着是摆设吗?”
“我不是他男朋友!”仇跃又是一声怒喝。
“我记得你,”抓着郁棘的警察是书店押Bobby那个,“你送医院之前,浑身是血还扯着人手说不想分手呢,现在就别说气话了。”
郁棘点点头,还演起来了:“小跃,别生气。”
仇跃甩了半天没甩开警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完郁棘这话,突然就泄了气,“算了,跟你们说不通。”
警察这才松开手,“行了行了,这都几点了,赶紧回家睡觉吧昂。”
警察拍着肩膀把俩人送出去,仇跃和郁棘都走远了,还听见一句:“好好沟通,别吵架!”
“知道了!”仇跃摆摆手。
“你回宿舍吗?”郁棘突然问。
“说了我流浪呢,少爷您今天别再来公园了。”仇跃剜他一眼。
郁棘突然不走了,转头看他,“要不要去我家住?”
仇跃没明白怎么就拐到这儿,挑衅地抬眉,“怎么,你要收留我?”
“想得美。”郁棘瞥他一眼。
这一眼十分复杂,仇跃顿在原地,想了半天才咂摸出点逗他玩还嫌弃他脏的意思,再一抬头,郁棘早没影了。
“吃屎吧!”仇跃铆足劲踹了垃圾桶一脚。
“疼疼疼!”仇跃捧着脚尖跳了跳。
这垃圾桶还挺硬,得亏是周围没居民区,不然刚才那么大一声闷响,要真有人出来找茬,仇跃不一定能逃掉。
他单脚蹦出去好多米,才含泪找了个台阶坐下,一脱鞋,脚指头果然是肿了。
“体育生还挺脆弱。”身侧飘来幽幽一道黑影。
“啊!”仇跃被吓得够呛,连着几天熬到三点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他要是戴着手环,这会估计已经报八百遍警了。
“胆子也不大。”郁棘又笑笑。
“你这人怎么走路没声,不是,你躲着专门吓我呢吗!”仇跃捂着心脏大喘气,“迟早被你吓出心脏病。”
他刚摸完脚的手又摸上胸口,郁棘看得皱了皱眉,扔给他一包酒精湿巾,“擦擦。”
“我干嘛了就擦手?”仇跃被湿纸巾拍得一愣。
“从去厕所换完衣服你就没再洗过手,先在警车上擤鼻涕,还碰了全是细菌的公用长椅,刚刚又抱鞋脱袜子摸脚,如果你有脚气,这会手上也全是细菌或真菌了,”郁棘嘴角抽搐,“其实你人还挺善良的,自己虽然在流浪,还是要给所有脏东西一个家。”
“我没脚气!”仇跃听得头皮发麻,感觉自己手上密密麻麻全是蠕动的小黑点,“服了你了。”
他乖乖擦完手,站起来丢垃圾,刚想拍拍屁股上的灰,突然看向郁棘。
“我拍完屁股是不是还得擦手?”
郁棘欣慰一笑,“是的。”
“那不拍了。”仇跃强行忍下自己的肌肉记忆,往公园的方向慢慢走。
终于到桥边,仇跃转头就想跟少爷say byebye,郁棘却突然戴上一次性手套,把一瘸一拐的仇跃按住,“去我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