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他早就死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元玄帝尊眼中只余漠然,当初是他命五凤拼死围杀少狰,可四方凤神战死,青鸾重伤陨落凡间,他独坐高位,却从未派人下界寻觅。
飞鸟尽,良弓藏。
在他眼中,任何人的命,都不值一提。
季璘五指握了握,也不敢当着晅裴的面去把闵淮序扶起来:“照夷剑化为此地地基,已与菩兰城融为一体,我走不了。”
“那就……”
二字还未落音,季璘便急忙慌张打断:“不能强行拔剑!这样全城都会没命的!”
…
跨过鱼壬寺那扇斑驳的朱漆旧门时,季璘没忍住觑了一眼晅裴的神色,果然见他眉毛轻轻一挑,显然想起了那日的事。
若是换作以前的晅裴,定然会当场质问,可现在他只是波澜无惊地进入寺内,连看都没看季璘一眼。
七千年不见,他不再是当初那个七情难掩喜怒直白的小神子。
可这样令人捉摸不透的晅裴,显然令季璘更加喘不过气来。
或许是因为季璘刚刚敲得太狠,闵淮序还没有醒。
于是便徒留季璘一个人对着晅裴如坐针毡。
他不觉得晅裴会看不出这些年自己是在故意躲着他,也不觉得他会将此事轻轻揭过。
越是平静越是酝酿着风暴,晅裴讨厌背叛。
可我假死遁逃,算背叛吗?
季璘在心里问自己,他从来没把我当过自己人,应该,不算吧?
“你和他就住在这里,住了七千年?”
骤然响起的声音,季璘猛地回过神,晅裴打量着寺内院落,从矮墙边绿意如翡的花树,看到石桌上剩了一半的,未曾吃完的糕点。
季璘有些忐忑,斟酌着回:“嗯,往生洲的妖魔都等着杀他,他,不敢踏出菩兰城半步。”
好歹是为他杀了少狰的大功臣,又是从小便相识的故友,晅裴应当不会对闵淮序怎么样。
季璘见他一直盯着茶杯不错眼,便给他倒了一杯递过去:“尝尝?清晨第一滴朝露泡的,那鸟儿刁嘴,这一壶,他可攒了好久呢。”
晅裴只是看着,没有接。柴房内忽然传出些窸窸窣窣的声响,二人目光同时看过去。
“那个、那个……”季璘想找借口遮掩,可晅裴已经站起身朝那边走去,于是他便放弃了,认命地跟在身后。
摇摇欲坠的柴门吱嘎摇晃,仿佛再经受不住开合,瞑鸟收回用羽毛弹开天窗的手,惨白着一张小脸和晅裴四目相对。
有点尴尬地说:“太黑了,我怕黑……”
季璘在晅裴眼神射过来的前一秒猛然后退了一步。
“你要想跟我算账,不要当着外人面儿行吗?我求你了。”
晅裴仔仔细细回忆了幻境中经历的种种,语气难辨:“你是一直都在,还是我走以后才到的?”
好一个死亡问题,季璘没有办法张嘴,若说自己是在他走后才赶到,未免也有些太巧了。
晅裴想起瞑鸟那句“你想要我的眼睛?”再想起青珝如今只剩眼眶的双眼,一下子便明白了。
原本见到季璘,晅裴不得不承认,有股奇怪的情绪压过了他这些年明明活着却故意躲着自己的愤怒。
所以他没有发难。
可如今知道那日幻境他全程都在旁观,甚至自己的失态,他都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