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男人忽告诉她要调任到翼州去,还说大约今后就不回来了,她也没多想,只在走的前几日,想起还要去杜家一趟,毕竟以后大抵也难回这里来了。
她爹待她虽情分上平常,只到底生养一场,毕竟往后也难再见面了,临别之际,心内难免些许不舍。
回来的时候,原以为她爹又要推说忙着公事,她也就只说了几句分别的话,又向她爹磕了头。
谁知她爹一反往常的扶起她来,眼中泪光微闪,不舍中又似有一种她看不懂的不忍。
“爹爹往后还是得保重自身,公务虽忙,只也记得暇时好生保养……”
那杜县令把杜晚芍又看了看,想到女儿今后也得任由那人蒙骗,这一去了翼州,更无人护着,只得倚靠那人,口里要说什么,只觉喉内一股酸涩上涌,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直到丫鬟捧了几匣子的金珠首饰上来搁在杜晚芍跟前,那杜县令才勉强笑道:“这些东西你就拿着,回去自己收好放着,就当也有自己的一些本钱……”
杜晚芍素知她爹从不是个大方的人,今日却拿了这些首饰出来,不由也笑了,只说并不缺这些个,让她爹拿回去给几个妹妹作嫁妆。
又想那男人平日从外回来就不忘给她带各样首饰,家里那些她总没来得及打开去瞧呢。
只她爹执意让她带去,她便只得收下了。
一时家人进来悄向杜县令耳边回了话,那杜县令一听是那人来了,只得赶忙过来。
当初那人找来时,不曾料着对方会是韦皇后的胞弟,当今又赐予其侯爵,本家扎根在翼州,其势其财在州内无人可及,后来便只得依照那人的意思给办了亲事。
而这里杜晚芍才要离开,忽想起还有几句话要与她爹说,便折返回来,不想却看见她爹直送了那人出来,看着十分恭恭敬敬的,全然不似丈人对待女婿的样子。
她便要走过去时,忽听男人开了口,嗓音不似平常,听着却有几分冷漠道:“往后但凡有她的信回来,你只说一切都好,别的一概不要提及…哪怕病了死了,也只叫人照常回复……”
那杜县令在旁忙答应了几个“是”,又见这人待笑不笑的警告道:“杜大人如要安度晚年呢,只记住千万不得在她跟前暗示些什么,她若察觉了,定是杜大人走了风,到时杜大人也别想好过了!”
及至两人走远了,恍惚又闻得她爹一旁奉承着说“侯爷放心”,杜晚芍才怔怔的回过神来,后知后觉方猜到了一些,只心下却不愿相信。
一时忽又想到,那人若不是萧遣怀,又是谁呢?什么侯爷,她竟不知!
回来后,她想起旧时翻看过的那些杂书中,就曾提到江湖中大抵有一种人皮面具的存在,只要制得与某人一模一样的面皮,拿来覆在自己脸上,就能假作那人的身份。
想来那男人也定是借人皮面具来掩藏自身,杜晚芍一时又想着与那人相处的那么些日子,心内那一种不适之感越发强烈,满心疑惧时,直引得她心里突然泛起丝丝恶心。
难怪那人总不喜她亲在脸上,偶尔一次她主动去亲他,男人还冷着脸,说下回不要那样了。
倏又想到那人这几日似要赶着到翼州去,杜晚芍心下忽觉不安起来。
于是趁那人晚间回来,她故作睡着,直等那人次日早早起来,她便悄跟了出来,果见那人卸下了伪装。
过后她心中算着如何逃离,不想那夜刚跑出来,男人在后不急不缓的追了过来,她回头再看去,却不防脚下一跤跌倒。
眼看那男人越发靠近来了,她爬起来再要跑时,惊觉腰上被那人一把扣住,怎么也挣脱不开……
那时远远的闻见些鸡鸣声,杜晚芍从梦中忽醒过来,心内只觉跳个不住,倚在枕上坐了好一会儿,才觉心静了些。
清早,杜晚芍故作又往前边来找萧遣怀,只听说人在东院,便也往这边院内过来。
到了院门前,还未及进去,就听一些人在门内咕咕唧唧的,说着昨夜里失火烧了屋子,连房顶也给烧没了,如今四壁只余下些砖石焦土。
杜晚芍止了步再要往下听,那门里几个老婆子忽瞅见夫人来了,忙就打住各散了。
她便叫了个丫鬟引路至那被烧毁的房屋处,果见那屋子几乎烧得一干二净,左右瞧了瞧,虽不见那人,却不知又是怎么样了。
刚要叫着个人问一声,忽听许袅袅的声音响起:“夫人倒来得巧,爷正有件事要问着夫人呢!”
许袅袅也不想这一过来还能抓着这么个把柄,这回看杜晚芍如何说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