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知道她心中所想,也知道她处于风暴中心,可这颗心,早就牢牢系于她身上,任凭劳什子的天命天规,清规清训,都不会收回。
死也不放手。
与应抬手想推开他,双手却被混天绫束缚在身后,她在心底呼唤它的同根同源。可往生绫似乎瞧出某种东西,只软软地搭在那,一点回应的意思都没有。
双手被束缚在身后很不好受,她的身体因背后的压力被迫向前舒展,和染着莲香的红袍紧紧相贴,哪吒将她抱得更紧,丝毫不给她后退的机会。
她有些生气,想狠狠咬他一口,又怕这人被激发出什么奇怪的东西,只能将下巴搭在他肩头,试图谈判。
“你知道的,我是灵山中人,身有戒律。况且,天庭这么多双眼睛在看。我……”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哪吒环在她腰间的手忽然很用力,用力到几乎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疼不疼?”
与应一下没反应过来,愣住了。
没等到回应,哪吒伸手轻轻揉了揉她耳朵,继续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我们回不去了,觉得你是灵山的元君,我是天庭的天神……”
“可那又怎样?”
他稍稍退开一点,捧起与应的脸,金瞳直视她的眼睛:“我不管什么天庭灵山,我只问你,疼不疼?”
疼不疼。疼吗?她甚至快忘了,自己小时候好像很怕疼,怕疼又怕冷,怕自己一个人。
因为其他孩子都在玩伴,她却只有冷冰冰的剑,只能对着不开花的木桩日复一日的挥动。
那时,她记得褚云玺,似乎有一次在夜间偷偷握住她的手,轻轻涂抹祛疤的药膏,那天好像下雨了,没关窗户,有几滴飘到她脸上。
苍生的苦,七种苦难,最终形成了恨意,在她的身躯里冲撞着,几乎要撕碎她的灵台,而后又化作点点金光,化作功德,融入天地。
疼吗?她承认,确实挺疼的。
可她不能说疼,更不能表现出软弱。她是七苦元君,她是灵山使者,她是……
温热的唇堵住她即将脱口而出的口是心非。
与应猛地睁大眼睛,唇瓣上传来柔软的触感,带着莲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她下意识想后退,却被哪吒扣住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这个吻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强势,反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像是怕碰碎什么珍贵的东西。
他的唇轻轻摩挲着她的,舌尖试探性地触碰她的唇缝,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
与应僵在原地,心跳如鼓。她应该推开他的,应该念一段清心咒,应该……
可她的身体背叛了她的理智,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挣脱了混天绫的束缚,揪住了他的衣襟。
她感觉到哪吒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随即吻得更深了,像是要把这些年的思念都倾注在这个吻里。
直到与应喘不过气来,哪吒才稍稍退开,额头抵着她的,呼吸有些急促。
“疼吗?”他又问了一遍。
与应抿了抿唇,上面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她垂下眼睫,不敢看他的眼睛:“……疼。”
那些筑起的高墙,那些伪装的面具,在这个简单的字面前土崩瓦解。
哪吒的收紧手臂,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
与应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这个怀抱太温暖了,温暖得让她想哭。
她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人这样抱过她了,记不清多久没有人问过她疼不疼。
“我会想办法的。”哪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天庭也好,灵山也好,总有办法的。”
与应没有回答。她知道这很难,几乎不可能。但此刻,在这个怀抱里,她允许自己暂时不去想那些。
“你弄脏了我的经书。”她闷闷地说。
哪吒低笑一声,胸腔震动:“我赔你。”
“你还打翻了我的砚台。”
“我赔你十个。”
“你还……”
“我都赔。”哪吒打断她,捧起她的脸,“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与应对上他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她熟悉的光芒,和当年在乾元山上一模一样。
但可惜,他们都变了样子。
殿外传来脚步声,木吒的声音远远传来:“元君?”
两人迅速分开。与应手忙脚乱地整理僧袍,哪吒则一脸不爽地瞪着殿门方向。
“我该走了。”哪吒不情不愿地说,但还是乖乖站起身,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经书,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放回案上。
与应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明天……”
哪吒回头看她,眼睛亮晶晶的。
“明天别来了。”与应说,“太危险了。”
哪吒撇撇嘴,明显不以为然,但还是点了点头:“知道了。”
他走到殿门口,又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含笑,“元君今日的唇脂,味道不错。”
与应抄起手边的经书就砸了过去,哪吒大笑着躲开,身影消失在殿外。
木吒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满地狼藉和满脸通红的与应。
“……发生了什么?”木吒皱眉。
与应面不改色,“没什么,一只猫闯进来了。”
木吒看着地上明显的脚印和打翻的砚台,又看看与应红肿的唇瓣,了然地叹了口气:“这猫……还挺凶的。”
与应低下头,假装整理经书,不敢看木吒的眼睛。
她知道这样不对,知道这很危险,知道他们之间还有太多阻碍。但此刻,她允许自己暂时沉溺在这片刻的温暖里。
就一会儿,她想。就这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