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围的结界震动了一下,悄无声息放她进去,像是一层水膜化开,复又将她包裹。
或许是顾虑到此处是林瑾瑜居住的地方,不能喧宾夺主,沈砚舟的院落建得极为窄小。
但小也有小的好处,等林瑾瑜走入门中,沈砚舟已经站到能与她对视的地方,不再像之前她拜访时那样走上许久。
沈砚舟的目光轻飘飘落在她端着的一盘烧鹅身上,微微扬起眉——原来这就是下午吵闹的元凶?怎么上桌了?
林瑾瑜腼腆地露出一个笑:“师姐,这是季明煜为了恭贺师姐搬迁,特地捉来的大鹅,托我烤了,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这话若是落在季明煜耳里,恐怕当场就会拆台,是以林瑾瑜没带他一同前来拜见,试图先缓解沈砚舟对其的态度。
她添油加醋说了一通好话,沈砚舟只是含着浅淡的笑意,用那双沉静的眸子注视着她,不置可否,像是已经看出了她的谎言。
梆梆梆——
身后传来用指节叩击木头的声音,林瑾瑜回头,只见季明煜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听她讲了多久,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师姐,该回去了,不然烤鹅要凉了。”
林瑾瑜登时红透了一张脸,乱七八糟地朝沈砚舟告辞。
她不知道季明煜为什么会突然找来,明明方才说给师姐送烤鹅时他都没反应,只坐在石凳上望着吃烤鹅的年糕!
而且沈砚舟就这么默不作声地放他进来了?她还以为是特别开给她的特例,登时为自己的自作多情又窘又羞。
但转念一想,不放季明煜进来才奇怪吧,都是同门弟子,就算有矛盾,也没有回避不见的道理,沈砚舟这样庄重的人又怎会失礼。
这时,季明煜还不忘在一旁添油加醋:“原来在师姐心里,是这样想我的?”
还有什么比夸大其词称赞小魔头让正主听见更令人尴尬的事吗?
大抵是没有,这人原先还故意让林瑾瑜误以为他喜欢自己,做了好些荒唐事。
最重要的还是,她怎么一听季明煜叫她,就老老实实出来了,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林瑾瑜以手掩面,感觉这辈子遇到的糟心事都没有和季明煜认识之后的多,她磨着牙为自己辩驳:“那是为了让师姐对你有个好印象……你大晚上跑去偷窥师姐,她没找你算账就算好了,你还要跟人顶嘴……”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之人!
季明煜似乎被噎得哑口无言,停顿了好一会儿,才道:“……师姐,你莫不是吃醋了?”
听到这句,林瑾瑜就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飞快地白了他一眼,跑进小院儿中,如同关大鹅那样,把他关在门外。
季明煜碰了一鼻子灰,倒也不气恼,往墙上看了一眼,没怎么停顿,直接提气纵跳,轻飘飘落进院墙。
林瑾瑜后背抵着门,正在缓和砰砰乱跳的心脏,猝不及防撞上少年翩然落地的身影。
日光将他身上的月白道服照成雪色,风吹仙袂,发后金链璁珑作响,略微上挑的桃花眼中盛着漫不经心与对世间万物不易察觉的蔑视,但当在门后的阴影中捕捉到她时,猝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像是有一层水膜从他黑白分明的眼珠上滚过,那一瞬间就好似天地间入得了他的眼的只有面前这个人,凝视上来的目光足以让任何人悸动。
林瑾瑜被这样看过好几次,早就免疫了,虽然扣着门板的手骤然收紧,但嘴已经先一步怒了出来:“你怎么翻墙啊?”
季明煜看了她一眼,道:“你堵着门。”
好义正词严林瑾瑜竟然无法反驳。
不是,正常人不应该反思一下自己做错了什么才让人生气,要么道歉要么离开吗?他怎么从不内耗?
林瑾瑜鼓起眼睛瞪他,试图让他明白自己没说出口的想法,但看来是不可能了。
季明煜竟然做出一副腼腆的样子,慢条斯理地露出一个笑:“师姐为什么一直看着我?不会是,喜欢……”
“啊!住嘴!”
能把温吞的林瑾瑜逼急也是一种本事,她几乎是用恶狠狠的语气说:“我不喜欢你!一点也不!”
话一出口,林瑾瑜就有点后悔,感觉自己说的有点重了,季明煜明显就是在同她开玩笑,寻她开心罢了,她干嘛这么较真?
观季明煜的神态,竟然一反常态,不同她计较,而是低下眼帘,唇边漾起的笑缓缓消失,身影看起来落魄寂寥:“嗯,我知道,我一点也不讨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