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前打了麻药,结束后赵爷爷一直昏睡没醒。
元星带多米去面馆吃了顿面,回来继续守在医院里。
傍晚,天边出现了粉色的云,高高的院墙外是一派温柔。
镇上的医院比村里规模要大,设备也相对正规齐全,这是一间四人病床,除了赵爷爷,还有一位年轻的病人。
医生来查过一次房,她与她妈妈在一旁交谈小声交谈住院的注意事项。元星望着窗外,忍不住想:那个人会抬头看看吗?
上午从柜子里拿证件和替换衣物的时候,他顺手把多米的玩具带来了一个。
这会儿小朋友不哭不闹,正抱着恐龙蹲在地上自己玩。
陪护床很小,只能容下一个人,元星带着他去洗了脸,把他抱到低矮的小床上,拿了件厚衣服当被子,道:“今天我们就不回家了,你玩累了就闭上眼睛睡觉,等你睡醒爷爷也睡醒了。”
多米乖乖一笑,躺在狭窄的小床上,仰头看着哥哥和病床上的爷爷,道:“哥哥晚安,爷爷晚安。”
他搂着小恐龙,用很轻的声音道:“阿拉达晚安。”
白天奔波一整天,精力耗尽,没多久小朋友就睡着了。
坐在旁边守了一会,天色渐晚,元星起身打算去洗漱。
隔壁陪护的那位母亲看过来,怕吵醒孩子,压低声音问道:“怎么还把小孩带到医院里了?他妈妈呢?”
住在同一间病房,总免不了互相攀扯几句,他停下脚步,道:“她在外面工作,明天才能回来。”
“嗷哟,”那位母亲用一种很遗憾的表情和语气说,“你们小夫妻是分开住啊?这夫妻长时间不住在一起,感情是要变淡的。”
“而且你们还有个那么小的娃子,妈妈不从小陪着在身边照顾,长大了跟她不亲啊。”
“还好是个男娃,皮实,要是个女娃,你一个男人加上你这个老父亲可顾不上来,女娃得娇养,可不是你随便拿个小机器人小恐龙模型就哄得过来的。”
这个阿姨语速实在太厉害,脾气也稍微有点冲,他几次想插嘴解释,都没能夺过话语权。
眼看着她一通气讲完所有,拿着个扇子慢悠悠地给女儿扇风,不打算理会人的模样,元星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算了。
他本就不是个话多的,没必要和才见一面的陌生人说那么多。
想出去透口气,但病房留着一老一小,实在难叫人放心,匆匆去走廊尽头的公共洗漱间洗了把脸,元星就回到病房,坐在那张硬邦邦的凳子上继续守着。
他打开手机,盯着新存入的那个号码,盯得时间很长,以至于手机都自动息屏了,他才眨眨眼,望向窗外。
天上堆积着层层厚重的乌云,不见半颗星。
瞧起来还会下大雨,不知道贺北时今夜会睡哪间房。
隔壁床的年轻女人和元星的年龄差不多,在镇上的一家银行工作,头两天因为摔伤住进来的,这会吃了药已经睡下了。
她的母亲拿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盯着对面年轻男人的背影,心想是个孝顺孩子,可惜已经结婚了。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米的父母落地望海市,下飞机后转车来到镇上,几经周折,十二点才到医院。
赵爷爷已经醒了,爷孙仨人借着一张小桌子,围在病床边吃饭。
最先抬头的是多米,他的位置正对病房的门,一手抓着勺子,一手抓着白馒头,吃的嘴边一塌糊涂。
看到进来的人时,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看馒头,又抬头看了看那两个人,小嘴忽然绷不住的抖了两下。
医院肯定不如家里,没有小碗,小孩子吃饭就有些麻烦。
元星把土豆片放在他的勺子里,他吃一口,把炒鸡蛋放进他勺子里,他又吃一口。
这一口却是许久没吃,元星抬头,看到多米的表情,忽然察觉到什么,朝后一转头,看到门边拎着行李略显风尘仆仆的夫妻。
赵旭和走过来,喊道:“爸,多米。”
周颜绣走过来,也喊道:“爸,多米。”
一家人团聚,元星在旁边陪了,他一夜没怎么睡,连连打哈欠。
走的时候,多米趴在爸爸的肩膀上,抓着妈妈的手。
笑着喊道:“哥哥拜拜,我过几天再去找你玩。”
破旧的自行车昨夜停在了雨棚下,没淋多少雨。
元星骑着它,一路吱吱哇哇的回家了。
他们家的门是那种大铁门,挂着锁也能推开缝隙的那种。
在外面喊了好几声也不见有人出来,他推了推门,晃荡几下把锁撞松,从缝隙里伸出手轻轻一抬,锁就落在了地上。
院子里很安静,地上落满了昨夜被雨水新打下来的花瓣碎。
元星看了一圈,喊道:“贺北时?”
他走近堂屋,先推开了对面的房门,空荡荡的没人,折回来推自己这间的门,扑面而来是一夜未散的酒气。
桌上堆着酒瓶,还不是易拉罐那种,是玻璃瓶,一个个剩着底子,透着粉,透着红。元星走过去拿起一瓶,度数还不低。
全是酒瓶,连包花生米都没有,这人昨天到底吃饭了没。
他扫了一眼床上醉如烂泥的人,还穿着之前那身衣服,被子也不盖,怀里抱着个什么东西。
味道实在太冲鼻,他去打开窗户,让新鲜的空气灌进来,这才走到床边喊人。
“贺北时!喂,醒醒,都快两点了。”
“星星……”
床上的人迷迷糊糊睁开眼,撒开了手里的东西,抬手道:“星星,你回来了,来给老公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