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回山居小院了,噢,那小院儿,臣弟没去过,那里有结界,除了平安堂邑夫,谁也进不去。”懂王引太子到紫藤树下的石桌就坐,他经常来妙手娘娘祠,沏茶倒水,很是熟稔。
太子闻言与韩燕熙对视一眼,两人忙了半天,竟是徒劳。
懂王品着茶,自顾自道:“她腿脚不便,平时只在祠里接诊,太子哥哥想找她也容易,只当是偶然进祠巧遇,可别说是臣弟说的。不过,她平时不爱出游,今日好不容易出去就遇上太子哥哥,怕是要好一阵子不肯下山来了,她那种情况,不大想见人,女孩子,面皮子薄……唉,便是男子,也不愿意见人。”懂王曾经也重病在身,能感同身受。
可她早回来了,见了你,却瞒着我,不见我,还躲着我。太子有些失落。原以为,长安的事,他和父皇知道的最多最详尽,如今看来,他知之甚少,夸张些说,竟好似什么也不知道。
懂王瞥见太子神色,微微笑道:“在长安心里,太子哥哥和臣弟是不同的,不见,并非不想见。”
入夜,圣人来了。
“山里风大也冷,露气重,圣人召唤长安觐见即可,怎好亲自来。”长安坐在轮椅上,在卧房外的小厅接见圣人,平安伺候茶水,便退了下去。
“你如今不便利……孩子,你受苦了。”圣人泪目。
当初长安出事,他震惊的不行,听闻长安伤势之重,他又吓又心疼,捂着胸口,差点背过气去,那是他当做亲生骨肉宠爱的孩子啊,被两件神兵,生生给劈碎了!
“真好,我的长安长大了!!”圣人看着长安,满眼欣慰。
“可是……是个废人了……”长安哭着道:“陛下别怪我之前报喜不报忧,实在是想等痊愈了再……”
“你这孩子……”圣人眼圈红了,站起身背对着长安,抹了把眼泪,却被拔步床门上的镜子照个正着,帝王的片刻软弱,无处遁形。
被人心疼,被天下权柄最高的人心疼,长安感动极了,泪簌簌不止。“陛下保重,莫要为长安伤心,长安承受不起。”
圣人稳定情绪,转过身来,蹲在长安身前,握住长安的手,道:“长安不哭,长安别哭。”
可是长安哪里受的了圣人这般关心,所有的坚强瞬间崩碎,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怎么擦也擦不尽,点着头说不哭了,最终却爆发了,扑进圣人的怀里再也止不住,像在外面孤苦遭罪的孩子,回到家来跟爹爹诉委屈。
良久长安才缓和下来,两人看着窗外山下,长安城璀璨的万家灯火。“我一直在这里养伤,未曾走远,守着陛下,守着长安城,我心安。”
圣人笑着点点头,道:“神君还在镜中修养?”
“是,妙手娘娘祠的香火,他受用,要慢慢消化。”许是方才情绪太过激动,消耗太多精力,长安一脸疲态。
圣人喝着茶水,见长安强打精神,“老七点子多,这轮椅倒精巧,你如今孱弱,坐久了也累,我抱你去床上。”见长安推辞,又道:“听话,我还想陪你多坐会儿,你上床躺着,我才安心,不然就是逐客,要撵我走。”
长安这才顺势环住圣人脖子,任他抱起。
长安很轻,圣人微微蹙眉,道:“你太瘦了,如今长成了,倒不如小时候重了。”说完立在拔步床前,顿住了,略显尴尬的问,“这床的门在哪?”
长安莞尔一笑,伸手轻推镜子,门缓缓旋开,圣人抱着长安侧身走进去,这床真是精美绝伦,圣人也感叹。
长安倚着枕头半躺着,身下又垫了两个平安做的猪猪抱枕,圣人扯过被子给她盖好,便问起长安的病情,说信里不够详尽。长安细细道来。
“那这腿,不能好了吗?”圣人不甘心地问。
“好不了了,什么灵丹妙药都用了,不行,废了。”长安如实道。
“未必,从前你长不大,也说无可救药,一辈子就那样了,如今也长成了。”圣人握着长安的双手道:“武功没了就没了,这腿要坚决治好,朕要发皇榜昭告天下,为你求医问药,便是劳动昆仑玉虚的大罗金仙,也要把你治好。”
“陛下,切不可弄得人尽皆知,神君和那大罗金仙也有的一比,他都没办法,陛下兴师动众昭告天下,又如何,长安还活着,就已经很知足了。难不成,陛下嫌弃长安是废人……”长安又梨花带雨。
圣人简直心疼死了,“不不不,朕怎么会嫌弃呢?长安什么样子,都是朕的长安,都是朕的小宝贝,金疙瘩,朕只是舍不得你遭罪,别哭,你不愿意,朕便罢了,都依你。”圣人语气温柔至极,用帕子轻轻为长安拭泪。
拔步床里花香四溢,圣人随手从花瓶里撷了一只牡丹,簪到长安鬓边。“你妹妹平安行笄礼,朕赏赐了钗环,也特地给你备了一套发饰,你年前来信说身子大好,虽没能赶得上回来过年,我也给你备了压岁钱。”
说着,叫外面大太监福公公端了一个大楠木妆盒送进来,圣人接过,放在长安身前。长安迫不及待的打开,将里面层层首饰端出来,在床上摆开,精美的发饰在灯光下熠熠生辉,长安不由感叹,“哇,好美啊!我好喜欢,谢谢陛下赏赐。”
这恩谢的未免敷衍,可圣人打心底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