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探幽眼神凌厉,倨傲的口气,“办得好。”
白底金色蟠龙密绣的龙袍一旋,宽肩窄腰,龙姿凤采的高挑背影倏然折出了门外,眨眼消失。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离开。
罐中仙的蛇酒名不虚传,无法小觑,随便一人喝几口都能一醉不起,天地倒转。
四肢酸胀,头痛欲裂,落花啼晕晕乎乎地睁开眼,天色已至薄暮,窗口的火色晚霞占领了半边天。
她揉揉太阳穴,环顾一圈,只见银芽伏在桌案上小憩。
银芽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启开眼缝,“公主,你醒了。”倒一杯清茶搁在落花啼眼前,“公主,喝点茶润润嗓子,奴婢知道你今儿喝多了,嗓子一定不舒服。”
厢房内点上几支黄澄澄的蜡烛,蜡烛的光晕披着陈年旧事的颓然,照得人也面无血色。
咽几口茶水,落花啼扫扫周遭,疑惑不解。
银芽道,“太子殿下有急事,先一步走了。”
谁关心他作什么去了?
落花啼撑着桌角起身,拉上银芽,嗤道,“别提他,没有他本公主又不是找不到去曲朝皇宫的路。”
甫一打开门,极目一望,走廊外纵横排列着三十多名黑衣侍卫,塞得走廊都密不透风。
侍卫们一见落花啼出来,抱拳道,“春还公主!”
“太子殿下命我等保护公主安全,待公主酒醒送回欢漪殿。”
保护么?这么多人不过是来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届时好去曲探幽身边一字不漏的告状,讨个好处。
落花啼对其视若无睹,和银芽快速朝楼梯口走去,三十多名侍卫拉出蜿蜒的曲线,一步一步跟着落花啼。
走到罐中仙一楼,楼下饮酒的欢声笑语水浪般裹来,极其清晰。
一中年秃头男撅着唾沫横飞的嘴,“啧,我听玉老板说今儿又有客人逃单了,连住了五六日,每一顿饭钱都没给。说什么到时候离店了一起付,谁知道屁-股一拍收拾行囊逃之夭夭了,现在连皇亲国戚开店都架不住有人吃霸王餐住霸王屋啊?”
“哈哈哈哈,那谁知道呢?总有些胆大包天的人敢拿命来博取蝇头小利,他能逃得了初一,逃得了十五吗?”肥头大耳的华衣男子夹一块凉拌猪耳朵嚼一嚼,满嘴淌油。
“这玉老板也是,明明背后有人撑腰,却不找人逮这些逃单的客人,三年下来好像跑了近六人吧?分文不给,还白嫖了罐中仙的住宿和吃食……”
“呸,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你难不成不晓得罐中仙和祸泉之属接待最多的就是皇室贵胄,达官显贵吗?玉老板他也是害怕不小心得罪了某些权贵的偏远亲戚,所以才不敢动武。如果换成我,我也宁可让那些白嫖的人滚蛋,不愿去赌他们到底是‘贵’还是‘鬼’,一旦赌错,罐中仙的小命也难保!”
“我看还是玉老板的脑子不灵光,对方是不是显贵的亲戚他看不出来吗?先敬罗衣后敬人,只要稍微有钱有势之人就穿得光鲜亮丽,金银环身,还不好认?”
“非也,非也,有些权贵偏偏喜欢假扮穷人混迹曲水沣都,被人恶意刁难和作践了再雄赳赳气昂昂地亮明身份,这叫什么,这叫——学着皇帝老子‘微服私访’,那叫一个‘爽’字了得?哈哈哈哈哈!”
“哎呦,贱不贱呐这作法……”
几位富商相互啐来啐去,旁若无人,聊得热火朝天,好像比别人多长一颗脑子,卖弄自捧。
落花啼驻足听了一会,捧腹大笑,看来罐中仙酒楼这买卖也非潇洒肆意,受制于人的地方倒不少。
思及一点,她道,“方才的厢房和酒菜付钱了吗?”
一侍卫道,“公主放心,太子殿下自会处理,不劳公主担忧。”
回到欢漪殿的落花啼仍旧和曲双蛾同吃同睡,全然不记得曲探幽,曲探幽自从罐中仙酒楼一别,数日未曾出现。
在皇宫的一段时间,太子殿下忙得脚不沾地,无暇他顾,落花啼也得了个清闲。
十五的月亮圆如银盆,高高悬挂,明黄鲜艳,仿佛一伸手就能摘到它,紧紧揽进胸怀。
中秋家宴,如期而至。
此次曲朝的中秋宴不止针对皇室中人,还邀请了江湖上的各门派出面赴宴,共品美酒,共尝美馔,共赏秋月。
当今江湖门派不可枚数,但凡叫的上名号的都不得不给曲远纣一个面子,要么一宗之主自己来,要么派重要弟子前来。
天下儒释道各派宗门所追随的国家非是相同,譬如曲朝,背后鼎力相助的有天相宗,罄竹派,青史学府。
落花国内的门派主要是天相宗,青史学府次之。
黑羲国中养的有魔门狡兔窟,名门正派青史学府。蓝穹国,金炼国,焰焚国三国背后的门派一样,皆是圣童教和青史学府。
简而言之,青史学府是每个国家都多多少少分布了一些,主打一个广撒网。
枫林国,曲水国已不复存在,恕不赘言。
落花啼坐在宴席上,食指轻扣金光流转的桌面,慢慢回忆着在花落知多少时花辞树告诉她的天下宗门的情况,眸珠沉似平镜。
大小依次排列的青铜编钟挂在架栏上,木槌按着音律一下下敲击,低闷浑厚,悠长深沉的钟音摇荡在大殿内,绕梁三日,丝缕不绝。
宴会上的美女如云,腰肢摇曳,水袖飘飘,绝色舞蹈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应着编钟的声音在招展回首,一颦一笑,美得惊心动魄。
落花啼和银芽初次感受编钟乐器,听得如痴如醉,捧着小脸认真的观舞品音。
然而,消失数日的曲探幽出现了。
煞风景。
曲远纣安排的坐席是落花啼和曲探幽两人一桌,落花鸣和五公主曲柔忆一桌,因此,曲探幽堂而皇之挨着落花啼坐下。
他侧目睨视落花啼,笑着意味深长,“春还公主,你知道天相宗今日来的人是谁吗?”
“是你极其熟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