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子微微一偏,盯着他,轻蔑道:“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现在呢……我想要第四个条件,怎么样?”
方旗扬深呼一口气,强压着心中不满,敷衍问道:“什么?”
“在我休养的这段时间里,不准给我冷饭、不准不给水喝,不准塞给我小熊饼干!更不准说消失就消失,照顾病人当然要花点耐心,真有事离开,需要向我报备,更不能……”
“什么?”方旗扬已经听得火大。
“买饭。”
“什么意思?”
“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裴攻止笑的那一瞬间,脸颊上的酒窝深了几许,就像吸引人的漩涡。
方旗扬看着他,想了片刻,还是不大明白。
裴攻止无奈叹了口气儿,道:“在我好全离开之前,一日三餐,顿顿都要你亲手来做!”
“我反对!”
“反对无效!你答应我什么都会无条件服从我才留下的。”
“你故意的?”方旗扬反问。
裴攻止挑眉,不屑一顾道:“就算故意,你又能怎样?怎么?你打算反悔?我无所谓咯,反正是你们找上我的。”
裴攻止盯着他的脸,真是‘可爱’。
这个可爱,单指这家伙生气时的模样。
那种想要爆发,却不得不抑制的态度别提多有趣儿了。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方旗扬似乎认命了,忽然轻松地耸耸肩,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道:“好啊,我做。”
那一刻,裴攻止觉得他大概已经有了什么歪歪肠子了。
方旗扬抬眸冲他道:“不过,丑话在前,我可从没做过饭。”
“没关系。”裴攻止毫不在意,也道:“我喜欢吃肉,顿顿都要有!不喜欢生菜、白菜、木耳、西蓝花和菜花等等蔬菜,不喜欢辣椒,喜欢米饭,不喜欢面,喜欢姜和香菜,不喜欢葱和蒜。”他一边想,一边慢悠悠的说。
方旗扬翻了个白眼,不解道:“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你是我的专属厨子,自然要知道。为了避免你日后出错,我先说下要求。”
“要求?”方旗扬有些诧异,想不到此人已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竟然还敢跟自己提要求?
他微微切齿,挤出一句:“然后呢?”
“嗯……还喜欢喝牛奶,不喜欢豆浆和粥,特别是玉米南瓜小米粥,千万别做,我南瓜过敏。”
“是吗?”
“怎么?”裴攻止斜眼看他,总觉得他听见“过敏”这个词时格外兴奋?
方旗扬面上毫无波澜,催促他道:“继续啊。”
“喜欢苹果不喜欢橙子,喜欢梨子不喜欢香蕉……”
“你说完了吗?”方旗扬有些不耐烦,裴攻止看着他,脸色骤变,声音都阴沉了下来:“怎么?有点多你记不住?要不要我用纸写下来?”
“不用。”
“那你背给我听听?”裴攻止道。
方旗扬一个大喘气儿,裴攻止觉得他就要飙脏话了,却不想对面的男孩转口念道:“你喜欢苹果不喜欢橙子,喜欢梨子不喜欢香蕉。喜欢牛奶,不喜欢豆浆和粥,是吗?”
“实在饿也可以吃。”裴攻止一笑,满意地点点头,内心有些惊诧对方的‘用心’。
不过,他忽然严肃起来,躬身在男孩耳边道:“其实,那些都不重要。”
方旗扬侧眸,凝视着裴攻止的脸。
莫名发现男人脸上的伤疤竟看起来有点小……酷?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赶忙收回视线,听裴攻止道:“切记,我特别特别不喜甜食!”
裴攻止直起身,说不出有种冷冷的感觉。
下一刻忽然将怀中的器皿交还给方旗扬,并嘱咐他道:“我把小芽交给你了,待我归来之日,必定会带着仇人的尸骨为他陪葬,也必将还他一副全尸!在这之前,拜托你帮我照看好他。”
裴攻止知道,小芽的身体,一定就在隧道里与自己搏斗的男人手中。
方旗扬的腰仿佛被这罐子压弯了一瞬。
他怀中沉甸甸不是标本,而是眼前男人的全世界,是裴攻止唯一的坚持下去的理由。
他怀抱着冰冷的器皿,看着裴攻止的背影,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人是血肉所铸,心都是软的。”
裴攻止的口袋里一直装着那张身份证件,那张名为“方丛适”的证件。
那是因为有那么一刻,他的确想过他们的话和合作的事。
只是,他还不能确定这些人的立场。
这些玩弄权术的人最会玩弄人心,也最会利用别人。
包括方才接受亢锡荫交给自己的信,并不是欣然接受了属于自己的新身份,只是接受那些钱而已。
他可以活在黑暗里,可没有钱在黑暗里更是寸步难行。
方旗扬的不幸遭遇只是改变了裴攻止部分想法。
真正起到决定性作用的是他原本的身份!
一名退役军人!
一个有血有肉,为人民、为家国而战斗的铁血硬汉!
而在自己的新身份证和“方丛适”的那个身份之间,裴攻止最终选择了后者。
前者是自由,后者是责任。
至少此时此刻他是这样以为的。虽然还没下定百分百的决心,不过总要给彼此一些时间去考量。
— — —
属于“裴攻止”个人的崭新的身份证被留在了方旗扬的桌案上。
他最终遵从自己的内心,忠于曾经的信仰,留用了“方丛适”的身份。
方旗扬追上两步,站在廊间,凝望着他的背影,冲他道:“希望你配得起他的名字!”
裴攻止步伐微顿,停在自己的门前。
转身、抬臂、五指并拢,丝滑的一个举手礼向着方旗扬的方向敬去。
他做着最标准的军礼,身躯挺拔,神情自信中透着一丝散漫。
声音十分铿锵有力,带着肯定,信誓旦旦道:“随时接受‘组织’考验!”
礼毕,裴攻止站在门前,抓上门把,最后一眼看向方旗扬去。
那个男孩,愣了片刻,就在裴攻止侧眸看来的瞬间,再也绷不住,低眉勾唇,自得其乐的一笑。
原来,这个男人还是懂得服从组织的。
而他口中的‘组织’,正是方旗扬!